時雲圓了房,成森娘不再讓成森盯著他了。一家人一塊在田地地幹活,反倒是沒了讓其他人近身的機會。春生的媳婦死了,春生的女兒也送人作童養媳了,春生又到外麵去野去了。田間地頭,成森爹娘會嘮嗑這些,時雲也隻是做活回家偶爾看見春生能遠遠叫上一聲“春生哥”。
正月初五,成森爹帶著成森時雲提著一個籃子,裏麵放著過年備下的臘雞、臘魚、臘肉準備去起春了,首先走到主要的田地、菜土中,點上香燭,燒幾頂錢紙,禱告土地老爺保佑這一年五穀豐登,一家人衣食無愁。這時候,成森爹就是教導成森,該怎樣擺放雞魚肉,怎麼禱告,“你以後得撐起一個家呢!”起春過後,整個村子就漸漸開始忙碌起來,大戶人家的婦人們纏著小腳,是不用出門的,不過是在家裏納納鞋底,剪裁下一家人的衣服。但是,小門小戶,是沒有這麼多講究的,婦人們在娘家就是不裹腳,到了婆家,甚至在娘家時,就是要下地幹活的,當得一個壯勞力。起春就要積肥、挖土。自己沒有地的,做別人長工,打短工的,更是要去住家,忙到正月十一二,就要開始準備鬧龍燈了,買燈籠,補鐃鈸,有喜事的人家準備幾條龍的龍頭與龍尾,成森去年圓了房,村裏的龍燈組體恤他家人口緊,讓他家準備一個龍尾就罷了。
鬧龍燈時,最活躍的要數春生了,雖說誰買了龍頭走街串戶的時候龍頭歸誰家舉著,這是一個榮譽,十村八街的人看著,認識的人就會點頭稱讚說,某某家的後生仔長得俊,某某家今年又得了個孫子,總之有喜事的人家才會被輪到買龍頭龍尾,可那舉著龍尾的可是稍遜一籌了。可是,一旦熟悉的村子邀請龍老爺舞起龍來,舉龍頭的人不一會往往就會氣喘籲籲了,遇上這個村子有實力,鞭炮不停的放下去,舞動的龍老爺停下來可是要失禮的,這會兒,龍燈的帶頭老人就會****生?”春生也就從龍老爺後麵的位置走出來接過龍頭,舉龍頭的人馬上替補上春生的位置。帶著鱗片的龍皮在飛舞,春生手中的龍頭變換花式,人與龍都在翻滾,本來跟著龍尾的鐃鈸已經讓向一邊,這會兒就更是敲得歡,圍觀的人不由得叫起好來,一時興起,放鞭炮的人會吩咐,“快去,再拿點大紅袍過來。”年節,大戶人家的女眷在樓上看著,心就會有點撲撲亂跳,小戶人家的閨女與婦人則站在大坪上圍觀的,不認識的就會悄悄問同伴,“這個後生叫什麼呀?”認識的婦人就會低聲責備道,“黃花閨女家家的,不作興問這些!”自己倒是紅了臉。
鬧過了龍燈,起春之後事情就要加緊了,有些人家是帶著飯食去地頭,也不過就是一小鍋蒸好的白米飯,就著幾根醃蘿卜,有些人家,可也會帶點年節剩下的米酒,再次點,怎麼著也得帶點米糟了。大晌午的,丁壯吃過飯,就著田埂下麵流下的泉水,衝下一碗米酒或者米糟喝下,一下子倦意全消,整一壟的田地,就是十多塊土地,此起彼伏響起男人們的野戲梆子,你唱過,“劉海哥”,他接著唱,“我的夫囉!”也有人好唱個“七仙女下凡”的。
田間地頭幹活的,除了男人,有些家男人不頂事,女人也就得下地。時雲與婆婆就是這樣,同村的芹翠也得幹活,前幾年男人耗著病,上年冬天,倒索性去了,芹翠一個人守著個小子,“她總得要去了!”村裏老輩都議論著,也有老成人搖頭,“看誰撿去這個浪貨!”,“不如就索性配給小叔子算了!”一聽這話,大家都有意味的含笑不語。
時雲開始懨懨的不願意幹活,成森娘安排著一塊去挖地,時雲總比婆婆要慢一畦,安排著去蒔田,時雲總要是不是直起腰身,揉揉背。成森娘在背後罵道,“小騷蹄子,現在成了太太,要享福了。”
時雲眼淚汪汪地辯白,“娘,我神氣不好呢?”
成森爹爹抄著大棒子就要揍過來,“我家糧食,喂豬也要賣點肉,你這個X婆,白喂你了。”時雲“嗚嗚”兩聲抱著頭。成森娘在一旁看著,不陰不陽地接口,“在我這樣的人家,日子還過不得?騷婆,你看看別人家童養媳是怎麼過的,日挑水,夜捱磨,我待你比親女兒都有過餘,你自己也要成器,不怪你爹打你。”時雲抽泣了兩聲,仍舊低頭蒔田,那頭成森就咳起來,成森娘趕緊過去,“崽呀,你就上岸去歇息會。”成森上了田埂,成森娘摸了一把眼淚,“哎,天爺害人呀!我咋就這麼命苦呢!”
時雲一直病怏怏的,一天晌午,在地頭,成森與他爹吃著白米飯,成森娘與時雲就著豆腐乳喝點稀粥,時雲突然覺得惡心,捂住了嘴巴,呆愣愣地看著碗,成森娘就要罵,“不吃就把碗放回去,別糟蹋糧食,要吃就快點,等會還要下地。捱死命,想去哪裏偷野老公!”時雲突然握住嘴巴,哇地一聲吐出來,成森爹反手一個耳光甩在時雲臉上,“吃都沒得,有叫讓你吐的?真成太太了,有得你這樣糟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