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畫界中談到水墨便能立刻讓人馬上聯想到馮家,馮家世代書畫天賦傳承,當時當家的馮氏夫妻二人馮征值和元寧曾在幾年前以一副夫妻協作的水墨山水,真正坐穩了水墨界的最高地位,得到所有書畫界人士的敬佩和尊重。
而他們的女兒馮卿在17歲的時候,在一場書畫界幾個知名畫家在馮家做客的畫宴上,僅憑茶水談笑之間隨意作了一幅號稱水墨中能夠突破最高精神領域的墨蘭,技驚四座,從此水墨馮家的名號無人能撼。
馮卿是真正的名門才女,其本身就如同她所作的蘭花,清麗脫俗、清高淡漠。
22歲的時候,馮卿獨自一人去日本求學,有一天從打工的地方出來之後,她在轉角的地方發現了一間很小的鋪子,門邊靠著一幅水墨,她輕輕拿起這副水墨,定睛看的時候怔住了。
22年,她從出生就耳濡目染水墨,卻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一幅水墨過。
整幅水墨已經將她一直潛心拜學的禪學的理念化為極致,構成了其空靈流動的意境。
“摩詰寫色清微”輕輕的幾個字滾出唇畔。
耳後響起了一句輕笑的聲音,“已望陶謝之藩矣。”
馮卿回頭看去,就入了一雙墨目,從此此生,再也沒辦法走出。
陳世方那個時候才剛剛過二十五歲,眉目俊朗、雖然家境貧寒但是憑著一身過人的本事,從國內來到日本,一邊用微薄的積蓄做生意、一邊以賣自己畫的水墨為生。
馮卿每天下課之後就會準時帶著畫板和自己早上做好的便當去他租憑賣畫的那家店裏,兩個人從日落一直坐到傍晚,很少說話,各自作著畫、有問題的時候再輕聲討論幾句。
馮卿作的畫全部都放在店裏由他寄售,也不問他拿回一分一毫,陳世方也是奇怪,見她不收也並不催了,隻淡笑著由著她去。
那天晚上來了一對日本的老夫婦,陳世方陪著他們繞了店一圈,老夫婦對著所有的畫都是點頭但也沒有提出要買下的意思,老太太走到邊角的時候,拿起一副擺在桌上的畫,問這幅賣不賣。
這幅就是當初馮卿第一次到店裏的時候,陳世方已經作好的那副墨蘭。
“不好意思,這幅不賣。”陳世方上前微笑道,“是我作了今後送給我妻子的。”
後來馮卿過節回國一次,可在S市待了沒一陣,心裏就一陣撓一般地思念,沒幾天就又飛回了日本。
陳世方眉眼溫柔、玉樹臨風地等在機場,接她的時候神采飛揚,馮卿跟在他身後,一向冷淡的臉龐上滿滿是溫柔和眷戀。
到了店裏他幫她整頓好行李,拿了手邊那幅一向拒不賣出的墨蘭給她。
馮卿心中一動,嘴上冷淡地道,“什麼時候我變成你女朋友了?我怎麼不知道。”
他笑得溫和,牽過她的手,頭抵著她的額頭,“現在你不就知道了麼?”
那日夜色靜好,小小的賣畫店裏,她手中拿著定情的墨蘭,心甜如蜜。
沒有如果這兩個字該多好。
馮征值和元寧從小對馮卿的能力與思想一直是處於全然信任和自豪的狀態,馮卿要嫁給陳世方,夫妻二人對於其背景一直有微詞、死咬著不同意,但馮卿一向固執,也不求任何名分就長居在了東京,搬進了陳世方租的小房子。
“小卿,你不後悔?”晚上陳世方關了店門,忽然轉過身抱住馮卿,“你跟著我,沒有過上一天的好日子。”
“那又怎樣。”馮卿揚了揚下巴,淡笑道,“隻要一生一世一雙人。”
縱使你身無分文,衣衫襤褸,隻要你愛我一人,一生盡歡。
陳世方終不是甘居在小小畫店裏的人。
沒過一年他就打下了第一桶金,同一時刻馮卿在醫院裏拿到了無法生育的檢查報告。
那個晚上,陳世方在窗邊抽了一晚上的煙,馮卿一夜未眠,第二天,馮卿獨自一人搬到了側臥,將陳世方當年的那副水墨從牆上揭下鎖進了自己的櫃子,執意將陳世方關在自己的世界外,固執地獨自保存當年的那份寫意和情懷。
隨著陳世方不斷擴大的家業和馮卿不願意隨著陳世方到處奔波做生意執意留在日本的聚少離多,陳世方的手中已經從筆墨換成了支票。每次陳世方回到東京的住宅,總是站在門外默默看著馮卿作畫看一下午,晚上在餐桌上兩個人沉默地吃飯,第二天早上便返回S市不多作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