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也給人一個安靜的環境去麵對自己。漆黑的夜空沒有半點燈光,半壁閃爍的是遠方的繁星,異鄉茫然孤寂的黑夜更容易看見那個未知的我。人們總說,旅行不在於走得有多遠,而在於懂得走過了什麼。當下,仿佛得到了智慧,豁然清晰。但坐夜車遇上病痛就麻煩了,我的背包常備腸胃藥,縱使各種美食盡管豔麗,但小小腸胃能承受的福氣卻極為有限,急性腸炎往往叫人生不如死,黑燈瞎火根本不可能下車跑去醫院,更何況是在路上、異國、他鄉……
無可奈何的VIP待遇
旅行就是這樣,有時候必須和一些陌生人在一起,做一些連自己也奇怪的事。
比如在連車頂都坐滿人的當地巴士上,盡管改變不了旅行的身份,卻可以去擠當地人的車,心裏暗自佩服他們猛烈而強悍的上下車方式。比如和一位身披紅色袈裟,嘴裏嚼著檳榔的和尚坐在一起度過14小時的長途車,偶爾他抬手拭汗,立即有股強烈的體味飄出,熏得人陣陣滲汗。比如,改裝的貨人兩用長途車,原本就窄得不得了的座位,生硬地要擠下一個1米9的大個英國人和我,我好不容易坐下,英國人的長腿長腳根本無處可放,我們沒辦法,隻能互相歎息和安慰,盼望8小時的車程可以盡快結束。比如,赤腳走在曬得滾燙的地麵上,像被沸騰的開水澆在腳上的亂跳著快速奔跑。
我常不自覺地對那些投射給我奇怪目光的當地人,露出自己也不理解的傻笑。我在錢夾準備零鈔,對難以拒絕長滿皺紋和老繭的手,送上折好的小錢。看見赤身光腳的孩子,伸手去摸他們的手,那是多麼可愛的事情啊。我願意花更多時間和當地人聊天,知道他們白天賣畫,晚上畫畫,四年粗淺的專業培訓隻能教會他們基本的東西,有天分的畫手和沒資質的畫手擠在一起,互相把對方的才華都埋沒了。
有了這樣的心態,趕路也算是件愜意的事,而在雨中趕路有種狂奔的快感。
鄉村在公路兩邊展開,大雨中依然有人在田地裏忙活,放牛的依然放牛,插秧的還在插秧,隻是頭上多了頂帽子或雨傘。下雨正好成全平時調皮貪玩的男孩子,凹地裏積滿雨水,正好打水仗,越大的雨玩起來越有樂趣。
車廂裏的電視不停播著緬甸的流行音樂,大多是翻唱中國早期的熱門歌曲,換一種語言,就像邂逅多年不見的海歸老友,感覺還是那個感覺,可是味道變了。車窗被雨淋得濕透了,窗外的鄉村變得模糊,才下午3點卻像夜幕來了,雨霧越拉越大,雨水也透著縫隙濕進車裏。司機特讓我坐在副駕位,於車上所有人而言,副駕位置絕對是全車的VIP座位,票價也是後廂長凳位的兩倍。可我沒坐多久,就察覺出明顯不對勁,又實在窘迫得不好當眾摳來摳去,滿臉不爽地盼著快點到站。
越是盼望,路途仿佛越是遙遠。我知道一定是不愛幹淨的某些乘客自帶的跳蚤留在座位上,來一個人咬一個人。無可奈何下,問司機能不能把我換去後麵的長凳位,換回來的隻有堅決的“不”,大概他並沒有猜到,即便他猜到估計也是樂的多——有人替他喂飽了座位裏的跳蚤。
車到位後,幾乎是拍著屁股跳下車,幾個大包已明顯摸得到,又恨又怒的我把錢扔在座位上,再不想多說半句話。回到旅館,立刻衝進浴室,拚命衝洗換洗幹淨衣服。
事後和老板娘聊天,說起我的遭遇,她笑得捂住肚子。
“你知道為什麼跳蚤幹嗎不咬我,隻咬你?”她說。
我搖搖頭。
“你看現在就算飛進來兩隻蚊子,也是先咬你,難得來的嫩血、嫩皮呀!”老板娘說話間又忍不住笑,眼看我的臉快鬱悶成綠色,才遞給我藥膏……是吧,就算天天山珍海味,總是該換換口味吧。我認了,再沒勇氣嚐試這種VIP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