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幼寧點點頭,他知道明鋒接下來會說什麼,看明鋒的意思,似乎也知道自己在等著他說什麼。
明鋒直視著言幼寧的眼睛,心裏很突然地生出一絲類似於焦渴的奇怪感覺來。言幼寧的眼睛長得很漂亮,眼睛很大,眼角微微向上挑起,看人的時候眼底像蘊著一層流麗的水光。波光瀲灩、仿佛帶著魔力的眼睛,讓人怎麼看都仿佛看不夠,卻又不敢一直盯著看,隻怕看得久了,連魂魄都要被吸進去。明鋒忽然覺得發明“豔光照人”這個形容詞的人,一定也像此刻的自己一樣,迷戀地看著這樣的一雙眼睛,連呼吸都要忘記了。
心底焦躁的感覺仿佛更甚,明鋒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避開了他的視線,“我父親知道我要來這邊,就把我托付給了他的老同學。咳,就是華航集團的關政安關先生。我們兩家也有不少生意上的往來,兩家的孩子小時候也是經常見麵的。”
言幼寧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明鋒掃了他一眼,又飛快地移開視線,拿起小酒盅淺淺抿了一口酒。熱辣辣的感覺自舌尖上氤氳開來,明鋒不自覺地閉了閉眼。其實像這種小瓶裝的白酒,頂破天才三兩的量,他喝了還不到一半呢。可是腦袋卻已經有些暈眩起來了,像醉了酒似的,所有的思緒都不再按照自己的計劃運轉,而是莫名其妙地脫離了軌道,圍著言幼寧打起轉兒來了。尤其不可思議的是,他看著麵前的言幼寧微微蹙著眉頭,眼瞼低垂的樣子,竟隱隱的有些……心疼。
年輕的、貌美的、苦命的孩子,總是容易激起觀眾的同情心。
明鋒這樣安慰自己:重點應該在於“貌美”兩個字上。他現在會有這麼詭異的感覺,還不就是因為言幼寧長了一張讓人錯不開眼的臉蛋兒麼,要是他長得……長得跟剛才上菜的那個黑小夥兒似的,自己肯定不會這麼神魂顛倒了。
明鋒神差鬼使地問了一句很傻的話,“你是在擔心關家嗎?”
言幼寧被他這句話從沉思中喚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我是在想,你和關家的交情還真是不錯,一句話就能讓他們把穆坤打發走。”
“呃,”明鋒想也不想地辯解,“其實也不算很熟……”
言幼寧似笑非笑地掃了他一眼,眼中流露出幾分戲謔的神色。
明鋒立刻把嘴閉上了,覺得自己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話簡直莫名其妙。不過他心裏那種被吸引被迷惑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明鋒可以肯定的是,自己被言幼寧這張臉給迷住了。
“哎,”明鋒半真半假地對他說:“我幫你擺平關家吧。”
言幼寧臉色微沉,眼裏卻浮起幾分譏誚的神色,“這個價碼還不足以讓我賣身,明先生。”
明鋒被他這麼看著,心裏也微微有些尷尬起來。不過更多的卻是氣惱。你說一個十九歲的半大孩子,在說“賣身”這種奇怪的字眼的時候怎麼就能這麼淡定呢?他不是應該害羞得不得了、或者被氣得漲紅了臉,眼睛裏還噙著淚水什麼的麼……
言幼寧拿起旁邊的餐巾紙擦了擦嘴角,若無其事地說:“我覺得談話進行到這裏已經沒有必要再繼續下去了。當然,我很感謝明先生給我透露了這麼多自己的私事。你真是一個……”言幼寧側著頭想了想,一本正經地看著他,“真是一個體貼的上司,這麼關心旗下藝人的精神狀態。我個人非常感謝明先生的好意。”
明鋒又開始覺得焦躁。同時心裏還有那麼一點點的憋屈感。明明自己比他大,明明應該由自己來壓場子好不好啊。這孩子一副他才是主導者的架勢這又是怎麼回事兒啊,難道果然是色令智昏,自己的智商下降了嗎?
明鋒聽到自己很無奈地順著他的話題答了一句,“好的,吃飽了的話,這就回去吧。”
言幼寧笑了笑,一臉自然地拿起拎包,率先走了出去。
明鋒望著言幼寧的背影,心裏多少冒出點兒挫敗感。這個孩子……好像不那麼好對付。至少,不像自己預計的那麼好對付。
或許是顧忌到小區裏住了不少華藝的員工,明鋒把車停在了小區門外。言幼寧摘下頭盔的時候不怎麼情願地說了句謝謝,轉身要走的時候,手腕又一次被捉住了。
言幼寧有一刹間的錯愕。他認識這個男人的時間不長,可是他這個招牌動作言幼寧卻已經領教了若幹次。而且他的動作太快了,言幼寧甚至還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便已被他製住了要害——沒錯,就是要害。明鋒的拇指正無比精準地壓在言幼寧的脈門上。言幼寧甚至覺得他再用力的話,能把自己的手腕整個拗斷。
這樣精準的一個動作,很難讓人相信他是碰巧做出來的。言幼寧愕然抬頭,視線撞進一雙深沉得有些過分的眼眸裏。
言幼寧微怔,在他惱怒之前,心中已經搶先一步浮現出了曾經有過的那種古怪感覺:這個男人,似乎去過很多很多的地方,以至於異鄉的風霜都在他的顧盼之間染上了似有似無的滄桑的味道。言幼寧忽然覺得在這個男人看似放蕩不羈的外表下麵,或許還隱藏著另外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內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