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到陳真這個娘娘腔開著大紅色的兩座車來接我的時候,總有種迎親的感覺。我叫李曉,今年28歲,單身貴族,外表美少女,內心萌漢子。雖說身在體製外,卻總有一顆報國心。作為普通工薪階層的第二代產品,我身上肩負著振興家族和光耀門楣的使命,就像流水線上統一規格的第二代新品手機,總得尺寸更大一點兒,分辨率更高一點兒,cpu更快一點兒,評測總分更高一點兒。

幼兒園被要求得拿大紅花,不然在澡盆裏洗澡就不能玩小黃鴨。小學被要求得雙百分,差一分也不行,不然回家就得麵對男女混合雙打。中學被要求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要有莫紮特的情懷、華羅庚的天賦,能像阿基米德一樣給我個支點就能撬起整個地球,能跳奧林匹克體操,並且還要將中華民族傳統美德發揚光大。可我,在祖國的悉心栽培下,在老師的諄諄教誨下,在父母的殷殷期盼下,有辱使命。從中學開始,我辜負了所有人對我的期望,開始對數理化形形*的符號傻傻分不清楚,後來隻好去了個三流的大學念了個不知所雲的專業拿了個三流的文憑。當我想要探求愛情的真諦決定對兩性藝術付出實踐時,我大學畢業了。我開始找工作並惶惶不可終日,還沒有工作就感覺要失業。當我媽到處托大爺大叔大嬸給我介紹男朋友,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有個閨女快三十歲還沒人要時,我猛然間發現我曾經談過的戀愛全被我媽棒打鴛鴦死於非命。

我每天下班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坐在瑜伽球上做瘦身運動,並翻閱瘦骨嶙峋的美女雜誌來激發鬥誌。在這個看臉的時代,沒有哪個男人會愛上一個體重超過三位數的女人。雖然他們總喜歡信誓旦旦地說結婚的對象不能太瘦,不然會影響他們第二代產品的開發。其實他們總喜歡表麵上偽裝成一副道貌岸然為人師表的樣子,私底下卻戴著墨鏡四處打探衣物覆蓋麵積不足20%、身材凹凸有致的年輕女人,並對一直守護在他們身邊遵從三從四德安心相夫教子的黃臉婆表現得極為不耐煩。

陳真,我的多年備胎兼預備男友。他身高180厘米,體重64公斤,職業化妝師兼搭配師。我得恭喜他前陣子榮升為視覺總監,經常飛往紐約洛杉磯。他有著西方人的高顴骨,臉部線條棱角分明,尤其是笑起來的樣子,像個十足的sunshine?boy。他細心體貼,每個月那幾天會給我泡紅糖水。他有愛心,養了一缸金魚整天擔心它們會不會寂寞。他會做飯,無論是中餐還是法國菜都樣樣拿手。黑色是他穿衣的主打色,他說那是對華麗嫵媚、溫柔浪漫的顛覆,是血液裏注入的炫酷與性感。他講話的聲音很感性,聽上去像在講情話。他形容自己是暖男,但我們私底下都親切地叫他娘娘腔,雖然他的名字聽上去很man。

在這個宣告主權的時代,我的體重意味著我的尖端品位,個人風格,美學姿態。我要高貴典雅,讓那些物質基礎跟不上時代卻以為自己是潛力股的男人對我望而生畏。我要優雅浪漫,讓那些暴發戶或暴發戶第二代對我傾慕並垂涎不已。我要內涵氣質,讓那些自以為是的文藝青年被我的才情震碎眼鏡,拜倒在我oscar de la renta晚禮裙下。所以,我的生活與胸部尺寸、腰部線條,微笑露幾顆牙齒,日食多少卡路裏,每周翻幾本書緊密聯係起來。

當然,為了讓自己更具古典主義與浪漫主義氣質,我報了一個古箏學習班,由於每天晚上製造刺耳的噪音,後來不得不在鄰居的投訴聲中偃旗息鼓。我偶爾還會練習書法或者找人對弈,但興致就像流星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隨著生活方式的更替,我也越來越習慣於隱身在屏幕鍵盤的背後,做個網絡隱居人。

我還在變換瑜伽姿勢,陳真操著家夥火急火燎地衝進我家,用他那纖纖玉指戳著我的胸口:“我的大小姐,你怎麼還有這個閑情雅致?”

“要麼瘦,要麼死。”這是我的人生格言,我原封不動地送給陳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