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也漸漸冷了起來,兩套薄薄的衣服穿在身上,還是感覺到冷。
離開餐館以後,尚伊夢又開始居無定所的流浪了。王大姐給的100元節省著節省著,半個月不到就花完了,可是落腳的地方還沒有找到。她想起了司機李大伯可是又不在一個城市,坐車還要一兩個小時,自己也找不到他。何況,現在這樣去找他,不是給他添麻煩麼。想想,還是算了。
父親走後,公司的事她也不懂,任憑大人處理,父親給她留下的就隻有這些禮物了。看著被灰塵雨水弄得斑駁髒舊的紙箱,尚伊夢的眼裏除了難過,隻剩下無助了。
“站住!還給我!”尚伊夢過了一兩分鍾才緩過神來,幾個和她穿得一樣破舊不堪的男孩子已經抱著她的箱子跑遠了。尚伊夢趕緊追了上去,距離越來越近,卻又越來越遠……她實在沒有力氣追上那些男孩子,吃飽的時候她也追不上,更何況是已經餓了幾天的她。傷心的淚水順著沾上了汙跡的臉上滑下,她已經幾乎失去了所有,已經夠慘了不是麼,難道現在連她的記憶也要奪走嗎?尚伊夢心口刀絞一般的痛。
丟了那個紙箱,尚伊夢翻了翻隨身的小包,包裏麵隻剩下單獨拿出來的那本畫冊,僥幸的留了下來,相冊裏還有一張父親與她的合影照片。她突然覺得這是不幸中的萬幸,像中了彩票一樣,總算還有一點紀念父親的東西還在。在這種情況,對父親的愛和思念,是唯一支撐她走下去的理由。
對於尚伊夢越來越遙遠的法國此時正是寒冬。
樊尚每天依舊如約守候在葡萄園,葡萄園中的美景也隨著寒冬的來臨開始冷清。雪覆蓋著枯枝,枯枝潛藏著生命的跡象,等待明年的春風吹過。而他在這方圓百傾不見一個人影的葡萄園中等待著什麼呢?寒風瑟瑟入骨,寒意不是來自自然,而是來自漫長的等待,漫長的期盼,這像一場看不到終點的馬拉鬆。他能做的隻有這個單薄的身體,在寒風中翹首張望,在酷暑中期盼守候。暑假裏,父母帶他旅行,他都不去,生怕自己一旦離開葡萄園,伊薇找來他不在會就此錯過了。因此尚伊夢回國後杳無音訊的三年,樊尚就在這葡萄園裏足足守候了三年。
樊尚懊悔為何沒有留給她一個自己的聯係方式,現在隻有他父親的號碼,卻一直關機,難道這個號碼已經停用了?能做的隻有一直在這裏等,以為她很快就會回來,但現在已經過了三年了,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情,身在何處?我該如何找到她呢?
迫不得已離開艾家,在外流浪了快一年的16歲花季少女尚伊夢,告別了伴隨她十六年的名字——伊薇,告別了內心深深想念的父親,告別了無法再承擔母親義務的生母,告別了衣食無憂的快樂童年。
與“伊薇”這個名字唯一還有一點牽係的就是遠在法國的樊尚哥哥,但此時她無法找到他,何況她此刻的處境,兩個人的距離已經比這兩個國家的距離還要遙遠了吧。
冬天是讓人從頭冷到腳的季節,寒氣不自覺就會直竄頭頂,寒毛炸豎,心也跟著冰凍。在人群中她看不到一張熟悉的臉,與她擦肩而過的行人,臉上的笑容沒有一個是給她的,如果有任何一個眼神是給她的,或許隻剩下那微薄的憐憫了吧。她不需要別人的憐憫,憐憫無法給予她重生的勇氣,憐憫無法讓她在寒冬裏得到一頓溫暖的餐食,憐憫無法讓她想念的親人複活,憐憫無法讓她快樂的時光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