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吳立峰的辦公室,這是一間15坪左右的單間,位於護士值班室與會診室之間。辦公桌後的書架上擺滿了不少的書籍,略微掃了一眼,多數書籍都帶有一個“醫”字。這樣的辦公室,一來是主任日常辦公休息的區域,二來,在醫院這種為了獲得醫生的格外照顧或是在治療上更加用心,這樣的場所也是收取紅包不被看到的絕佳之地。但就穀小鈺自己知道的,剛來化療的第一天,穀俊斌就包了2000元紅包送給了吳立峰,相信也是發生在這裏。
吳立峰請穀小鈺坐在會客用的沙發上,自己則坐到辦公椅。開局無話,或者說兩個人都沒有找到合適的開場白,在片刻沉寂過後,吳立峰翻找了一番,找出埋在書桌上的打火機,想必是想抽煙了。穀小鈺這時一個上前,從兜裏掏出自己常吸的10元帝豪,吳立峰這時也找到自己的香煙---玉溪,便推脫道:“來吸我這個吧。”
穀小鈺沒有堅持,接過了這支香煙,想必對方嫌棄自己煙的檔次,早知道應該掏出昨晚剩下的那盒中華了。但也正是這樣,為兩人的對話打開了閘門。
“你母親的病我知道,脂肪肉瘤。唉,怎麼說呢,這個病不是很好。這層病房80個床位,像這種病例目前就這一位。”吳立峰一邊點煙一邊說著,看樣子他也是個煙癮比較重的人。
“我媽的病3年前我就知道了,目前走到這一步,我也很清楚接下來可能會朝哪個方向發展,今天來找您,就是想了解一下,對於這個病,您有沒有什麼個人認識,或者說有相對有效的治療方案呢?”穀小鈺沒有迂回繞彎子,而是直奔主題的問了起來。
“這個要怎麼和你說呢?當前世麵上並沒有專門的藥物,是用來治療這種病的,書上的經驗主要是介紹治療是以手術為主。可你母親這才剛手術不到3個月,這樣的大手術就算是讓年輕人也不可能短時間內做兩次,更何況你母親已經50歲了。采用這種保守治療的方案,也是結合了你父親的意見。目前所使用的藥物,還是以治療肺癌的藥品為主。”
“那吳主任,我看平時賬單上所寫用藥是匹服平,其所治療範圍是惡性淋巴瘤、肺癌,但今年初手術後的病體切片化驗,還是脂肪肉瘤多形性,對於這樣的結果,我想請問,這種病體和常規肺癌細胞不一樣的情況下,您為何還要繼續堅持使用這種藥物呢?”
穀小鈺語氣有點重,但吳立峰卻依然很平靜,或許換個場合,換一個談話對象,這樣的談話已經結束了。
吳立峰回答道:“化療這種治療手段,除非像是乳腺癌、惡性子宮肌瘤等常見的癌症症狀,目前國家有相應對症有效的治療方案,其他的很多病例,都沒有明確具體的治療範疇。目前對你家人所用的方案,隻能說是嚐試,具體是否有效,這要看每個化療周期結束後拍片兒才能知道結果。如果這套方案不行,可能在下幾個療程中,我會適當調整所用藥的種類,然後再次觀察。我在這當主任不是第一天了,很清楚你們家屬的心情,我這也沒有隱瞞,也是把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如實告知家屬,讓你們心裏也有一個準備。”
“那我想問,吳主任,您在內四科有治療或治愈過類似脂肪肉瘤的病例嗎?”
對於這個問題,吳立峰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深吸了一口煙,將煙頭擰滅,之後才緩緩的說道:“有過一例,目前還健在,她的病原體是長在左胸上,而不是像你母親那種在肺膜上。但要說到治愈,我隻能說,以化療為主的保守治療是盡可能的延長病人的生命,而不會說是將病根治。如果有誰說自己能夠治愈某種癌症的話,相信他已經世界聞名了。”
“那是不是就是說,以後的治療方案,就是嚐試,沒有效果之後再嚐試,僅此而已了?”
“可以這麼說吧,或許等你母親恢複一段時間,或是化療控製住瘤體不再長大,甚至說讓瘤體縮小了,到時候我也會建議再次手術。畢竟之前看還是像液泡一樣的陰影,現在看來恐怕不是了,所以我也在朝這方麵考慮。”
“那我知道了,謝謝您的回答。那我先過去了,病房這會沒有人在,我過去看看液體輸的怎麼樣了。那不打擾了,告辭。”
人在高興、興奮、抑鬱或是憂愁的時候,但凡是有煙癮的人,都會情不自禁的吸上兩口。吳立峰遞給穀小鈺的煙,雖然談話時點著了,但卻一口都沒有吸過,全靠自燃將其燃盡。不是說剛才的那番談話中自己沒有情緒,隻是在當時穀小鈺的腦海裏,一係列問題的思考甚至讓他都忘了吸上一口。
返回病房的二十米的路程,穀小鈺走的很慢很慢,知道會是不好的結果,但自己還是想聽專業人士親口講出來,自己母親得了這樣的病,讓一個幾乎沒有治愈經驗的一醫生,嚐試著不同的方案進行試驗治療,病人本就遭受著病痛的折磨,同時還要經曆化療藥物對身體的損傷,而且還很大可能的沒有效……花錢,讓母親反倒承受著雙份的痛苦,這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了那所謂的有可能?還是為了有給病人治病,家屬心理上有所安慰?更或是病人真要到離開的那一刻,可以走的無悔?穀小鈺不知道,不知道這樣的局麵,這樣的問題要如何去解決,最起碼在走完這20米的時間裏,他想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