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這種感覺。他開始隨著你的心髒一起跳動,他開始連著你的神經,他開始影響著你的喜怒哀樂。最後,他成為了你的一種信仰,成為了你生活裏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甚至你會覺得,他已經主宰了你的呼吸。”
穆怡扭頭看著可欣,驚異一向將愛情這回事看得雲淡風輕的她,怎麼會有如此細膩的體會。愛情是個好東西,催生了一代又一代的詩人。揭然平真的是可欣生命裏難逃的劫數,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卻被揭然平輕易地降住了。
“也許吧,沈淩主宰著我的呼吸。但是現在,我卻隻能延續她的呼吸了。”
“為什麼?難道她……”
“她已經生活在另一個世界裏了。”
一瞬間,三個人都安靜下來了。隻有空調還在散發著冷氣。巨大的嗡鳴聲回蕩在奶茶店裏,不知悲傷地撞擊著三個人的心房。
“那個時候,我靠著自己的能力已經奮鬥到了可以給她很好的生活條件了,但是沈淩卻希望婚禮越簡單越好,所以我們決定用結婚的錢來資助一個山區的孩子。婚禮的前一個月,我們一起去山雲南看那個孩子,回來的路上,出了車禍。車禍很慘,沈淩當場就永遠地離開了。這樣也好,她走得很平靜,沒有痛苦,最後一段路,我很慶幸我能陪在她身邊。至少她離開的時候,是幸福的。沈淩把自己對孩子的愛,也永遠地留在了那片土地上。你們看,櫃台上放的那張照片,就是我倆和那個小男孩的照片,很多客人都說我們像一家人。”
穆怡和可欣同時回頭,看到了一小束雛菊旁邊的相框。照片上的沈淩特別特別地美,她穿著一件白色短袖,領口還繡著一個桃心,又長又黑的頭發軟軟地搭在胸前,笑盈盈地衝著鏡頭微笑。沒有任何首飾的裝點,樸素到像是高山上的雪蓮花。
“我一直以為像沈淩這樣不加任何修飾的美,隻能在大一新生的身上找到了。可是今天我才發現,沈淩的身上有一種別人無法超越的感覺,那就是溫暖。”穆怡走過去仔細地看著照片,像是在說一個認識多年的老朋友。
“後來,很多死者的家屬將屍體抬到大巴公司門口鬧事。我想,沈淩一定不會希望我這樣做。我不知道該怎樣去思念她,我隻是帶走了她的一點骨灰,剪下了她的一根頭發,裝進了脖子上的玻璃瓶,這樣做,我才能告訴自己,她還活著,沒有走遠。”
老板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一直很平靜,就像是在風中輕輕打轉的落葉,最後悄無聲息地落在了你的腳邊,你看見的隻是落葉掉在地上很平靜的狀態,卻永遠無法知道它在離開樹梢的那一刹那耗盡了全身的勇氣。穆怡無法想象他當年是怎樣將沈淩的骨灰輕輕地裝進胸前的小瓶子裏,也無法想象他是怎樣替沈淩換好去天堂的那一身衣裳,更無法想象這輩子讓他永遠鬆開沈淩的手,該會有多痛?他在布置這家奶茶店的時候,會不會偷偷地躲在某個角落裏哭泣?
“昨天是她離開我五年的忌日,提前離開就是去公墓陪她聊天了。真的,就是聊天。我負責說,她負責聽。”
“當年曾共花間語,此歲應憐陌上荒。忘了曾經在哪讀到的,當時對這句特別有感覺,一下子就記住了。”
“我們就這樣陰陽兩隔。現在,我聽她曾經愛聽的歌,讀她曾經愛讀的書,看她曾經愛看的電影,那個小男孩我也一直資助到了現在,我做這一切,隻想告訴自己,她從來就沒有離開過我。她的生命一直延續在我的歲月裏,我一定要比以前活得更精彩,因為現在的我,也為她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