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肚子餓了，我要吃手抓餅。”過了許久，陳默將視線從什麼也看不見的夜空中收了回來，幽幽地說出這句話來。“可以。”秦飛揚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即使渾身酸痛，他依然忍不住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笑著笑著突然彎腰劇烈的咳嗽起來，幾滴血跡順著他的嘴角滴在地上，發出“嘀嗒、嘀嗒”的聲音，但是兩個人仿佛什麼都沒有看到，什麼都沒有聽到，非常開心的笑著。“我要加雞蛋，火腿，烤腸，裏脊，鐵板燒……”“可以，我給你買一個至尊超大的。”賣手抓餅的攤子就在馬路對麵，離這裏不遠，老板剛才也目睹了陳默和秦飛揚被打的全程經過，所以當他看到兩個人在挨了那麼重打之後，頂著豬頭一樣的腦袋過來買餅的時候真的是吃了一驚，還暗暗腹誹這兩個人的腦袋是不是被打壞了。當然生意上門他是絕對不會往外推的，更何況兩個人點了是至尊，十三塊錢一個，對於這些每天在社會底層掙紮的人而言，這真是一個意外的驚喜。這年頭，這麼奢侈的人已經不多見了。不一會兩塊餅就好了，兩個人接過之後就在路邊啃了起來。路兩旁零星的幾家小攤也準備收拾回家了，路中間兩輛車子還孤寂的躺在那裏，昏暗的燈光下，陳默和秦飛揚兩個身影看上去有些蕭瑟。他們兩個人的餅吃的很慢，因為他們的臉很痛，牙也很痛，每咀嚼一下都會承受巨大的疼痛，有時還會感覺嘴裏有著淡淡的血腥味。吃的再慢，餅也有吃完的一刻，哪怕是他們刻意的放慢了速度，不過十分鍾，兩塊餅就被他們消滅了，將袋子隨手扔進垃圾桶後，兩個人就準備回去了。檢查了一下車子，發現除了陳默的自行車龍頭有點歪之外並沒有太大的問題，稍微矯正一下就好了。“怎麼樣，還能騎不？”秦飛揚看著陳默矯正龍頭，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剛才兩個人一直都在避免說到今天晚上的事情，可是秦飛揚還是沒有忍住。陳默抬起頭平靜的看了秦飛揚一眼，沉默了一會說道：“從小到大我都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這句話說得有點沒頭沒腦的，秦飛揚卻知道了他的回答。“這個場子我一定會找回來的。”“連我的一起。”“放心，明天我要不把他揍得連他媽都不認識，我就跟你姓。”“我才不要這麼蠢的兒子呢，你還是跟王天坤姓吧。”“王八蛋！”“這個名字挺不錯的，很符合你的氣質。”……“你回去後怎麼辦，要是給你爸看到又要罵你了。”“我就說你和人家鬧矛盾，我幫你打架弄得。”“靠，明明是你拉的屎好吧，幹嘛往我頭上扣？”陳默不爽的比了一下中指。“好像你回去之後不會把事情往我身上推似得。”“那是事實，好吧。”秦飛揚笑笑不說話，一世人，兩兄弟，有時候就是用來當擋箭牌的。陳默和秦飛揚兩個人正好順路，秦飛揚的家稍微近一點，騎車大概二十分鍾的路程，但是陳默因為雙腿的疼痛，速度到底還是慢了一點二十分鍾的路程硬是騎了接近三十分鍾。告別了秦飛揚之後，就隻有陳默一個人在黑暗中踽踽前行。陳默的家位於城西的郊區，一個名為流雲山莊的高檔別墅小區，住在這裏的人大都身份不凡，非富即貴，因為哪怕是最便宜的一棟別墅也要得幾千萬。流雲山莊當初建造時可以說是別具匠心，它坐落在郊區風景瑰麗的流雲山上，流雲山莊的名字也是由此而來。流雲山的海拔不是很高，隻有三百多米，但是山色空漾，翠綠環繞，更重要的是風水甚好。本來開發商還在猶豫中，當請了一個在業界久負盛名的風水大師勘察了一遍，說了一些什麼生在甲卯，旺在乾亥之類玄之又玄的話後便立即拍板定下來了。為了不破壞流雲山的整體風貌和周圍景色，給住戶一個舒適的享受，流雲山莊的房子並不多，隻有三十幾戶，所以能夠入住流雲山莊也成為了身份和財富的象征了。從山腳隻有一條盤山公路可以直通山上，半道上設有一個崗亭，“流雲山莊”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烙在崗亭旁邊的一個大石頭上，顯然這是小區的大門。當陳默來到的小區門口時發現大門竟然沒有想往常一樣打開，感到有些奇怪。流雲山莊一般是不準外人出入的，除非是有裏麵的住戶親自帶進去。可是這些門口的保安又如何分辨他是不是裏麵的住戶呢？當然不是憑借什麼坑爹的門卡，而是依靠保安的記憶。流雲山莊每個保安上崗之前都有一個必修課，那就是將每一個住戶的相貌、資料都記清楚。陳默在這裏住了三年，保安自然是認得他的，以往他放學回來時候，門都會直接打開，想不到今天晚上竟然沒有開，難道保安睡著了？“小夥子，這麼晚來流雲山莊找誰？”一個身穿深藍色保安的中年男子從保安室裏走了出來，看著陳默問道。“叔叔，我是陳默，十七棟的戶主。”陳默看了一眼，發現這個保安他竟然認得，好像叫做什麼江海來著的。他為人本分，做事踏實，身手矯健，舉止不卑不亢……當然這些都不是陳默記得他的原因，陳默記得他是因為他有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兒，他隻是遠遠的看過一眼，二十歲的樣子，手如柔荑，膚如凝脂，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就像是畫中走出的古代仕女，若不是因為有了女朋友，陳默必然會不顧一切的追求她。“陳默？”江海看著陳默吃驚的喊道，也難怪他驚訝了，因為他實在是無法將眼前這個人和那個朝氣蓬勃，青春飛揚的少年聯係在一起：右半邊臉頰腫的的老高，額頭上鼓起一個大包，眼眶上有點黑圈，身上滿是灰塵和腳印，隻有眉角和身形依稀能夠看出一些原來的樣子。“陳少，你怎麼弄成了這個樣子了？”江海一邊去開門，一邊問道，但是話一說出口，他就後悔了。在這裏看了這麼長時間的大門，這些權貴的脾性他也是知道一點的，不少都是飛揚跋扈的主，特別是年輕的小輩。陳默雖然一直表現的很有禮貌，可是看他這幅模樣明顯是吃了虧，自己這麼一問無異於是在戳他的痛腳，萬一他突然惱了，萬一打了自己怎麼辦？打自己一頓倒是不要緊，自己皮粗肉厚的忍忍也就過去了，萬一他讓自己下崗怎麼辦？流雲山莊的戶主對小區的保安和物業人員的任免是有很大的影響力的。“騎車時不小心，撞到電線杆了。”陳默隨口胡謅了一個理由，江海卻是鬆了一口氣，沒發火就好。“陳少，慢走。”“恩，謝啦。”陳默道了個謝，翻身上車，繼續向家騎去。陳默的家大概位於接近二百米的山腰，但是這二百米是垂直的海拔高度，實際的路程卻要遠上許多，再加上還要一些彎彎繞繞，路程翻了一倍都不止，達到了五百多米。五百多米的山路，在平時騎來都是費力的，更別說陳默剛剛被拳打腳踢了一頓，等到他騎到家的時候，渾身上下酸痛無比。陳默他家的院門和大門都是采用最先進的指紋識別係統，隻需右手輕輕一摁，門便自動打開了，當真是方便無比。別墅一共四層，第一層是客廳、廚房、飯廳，還有兩間客房，但是從來沒有住過人。陳默和他的父母的臥室都在二樓，緊挨在一起，都在向陽的一側。除了他們一家三口之外，別墅裏沒有一個傭人和保鏢，用陳默他父親的話來說就是不喜歡有人來打擾他們的生活。說來也怪，雖然他們家沒有保鏢，但是這麼多年來也從未發生過一次意外。整棟別墅現在隻剩下一個房間還亮著燈了，並不是他父母的臥室，而是他父親的書房，對此陳默已經習以為常了。看到那昏黃的燈光，陳默感覺心中一陣暖流淌過。不管他多晚回來，這盞燈都會亮著，因為這盞燈就是為他而亮的。“你不回來，我睡不著。”非常普通的一句話，他可以是世界上最美的情話，也可以是是世界上最深沉的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