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邪的眼淚,終於沿著臉頰,滑了下來。“我還記得,每次你叫我哥哥的時候,就是對我有所要求的時候。”
“我叫你什麼,都無所謂吧。”則舟的眼淚,也滴了下來,停留在他的麵頰上。他的臉色,已經變成一種青灰的怪異的顏色,隻有他的眼淚是明澈的。“放開我吧,吳邪,別讓我在你麵前那麼難看地消失掉。我不想在你麵前,跟他們一樣……跟他們一樣變成那個樣子。拜托你……放手吧。”
吳邪的眼淚,模糊了他的視線,他幾乎看不見咫尺之隔的則舟的臉了。“小陸……真的就沒有別的法子了?”
“算我求你了,哥哥,放手吧。”則舟輕輕地說,“你再不放手,我就會跟他們一樣,在你麵前,變成白骨,然後……”
吳邪閉了閉眼睛。他的眼淚成串成串地往下掉。
“啪”地一聲,他的手,垂了下來。
“再見了,吳邪。”
六年前,M島
吳邪心裏的冷,比刀光劃過他脖子時的感覺還要冷。他從來沒看過李衡楠這樣的幾近於猙獰的表情,臉都快扭曲得認不出了。
“阿楠!……”
李衡楠手中的刀,斜斜地沿著吳邪的脖子劃過,在他的肩頭上帶出了一溜血跡。李文楠狂叫起來:“你不還手?你再不還手,你就是一個死字!”
吳邪一咬牙,他手的刀揮了出來,兩把刀格在一起,火光四濺。
“阿楠,你不要逼我!”
吳邪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他手裏握著的短刀,深深刺入了李衡楠的小腹,鮮血正沿著刀柄往外狂湧。他又慢慢抬起頭,看著李文楠的臉。李衡楠的臉色蒼白,汗水和血沿著額頭一路滑下來,可他卻在笑,連眼睛裏都是笑意。
“吳邪……別忘記我。”
他伸手到吳邪的脖子上,一用力,把他戴在脖子上的軍牌扯了下來。“……你該離開這裏了,用不著這個了。把這個留給我,不管我被埋在哪裏,我都會帶著這個東西的。”
你們一個個的,最後都要離開我。
你們都說得冠冕堂皇,要讓我活下來,可是,最後來承擔一切罪責的,永遠被內疚和後悔折磨的,仍然是我。
吳邪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的眼前,仍然是一片水霧。身邊的火,越來越大,他已經覺得濃煙嗆鼻了。
他最後回過頭,看了一眼那些在火裏燃燒的白骨。
這一次,他們總歸能安息了吧。
吳邪站了起來。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條水道上。他可以確定,在黑暗裏突然出現的勤禮,他肯定是從水道進來的。靈飛也是從水道離開的,靈飛是跟他們從同樣的地方進來的,但是,他一定知道出路。
水道裏一定是有機關的,但是,既然勤禮和靈飛都選擇從那裏進出,那麼,現在,肯定是會暢通無阻的。勤禮和靈飛都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吳邪看了一眼手表。離剛才靈飛離開,不過五分鍾,但他的感覺,卻像是過了一個世紀似的。
這時候,水道裏麵的水,已經淹過了步道。快要漲潮了。
吳邪不再去思考了。他覺得自己想得實在太多了。他脫了外套,跳進了水裏。水非常冷,但再冷,也冷不過吳邪的心。
船不如人遊得快。靈飛坐在船頭,臉上的神情是模糊的。他看到吳邪的時候,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也沒有什麼反應。吳邪對著船頭一扳,那小木船就翻倒了,靈飛一伸手,抓住了岩壁。
靈飛無聲地歎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是我對不起你們,我背叛了你們的信任。……而且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動手吧。”
吳邪突然笑了。他盯著靈飛,一字一字地說:“你知道不知道,我現在心裏想的,是怎麼處置你?”
“不知道。”靈飛簡單地回答。
“我應該打斷你的腿把你留在這裏,讓你慢慢地等死。”吳邪的聲音,跟流過船邊的水一樣冰冷,“然後把通向外麵的通道都毀掉,我倒想看看,你也是受過特訓的,你會要多少天才會死掉?”
靈飛打了個寒噤。他的聲音,低到幾乎不可聞。“……給我個痛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