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告訴我,如果想要走好今後的人生,我就得把過去給弄清楚。我的過去……他們幫我掩蓋了,但是,那隻是個權宜之計。那時候我還太年輕,十六歲,我沒有辦法麵對我的良心。但是現在,我已經成年了,我應該麵對自己的過去,才能繼續今後我新的人生。
於是,我來了,表麵上是為了服兵役,事實上我知道,我是在追尋一個自己長久不醒的噩夢。則舟不放心我,跟著我來了,但是,M島的水比我想的還深,相思樹又是我另一個新的噩夢。
那樹已經流了很多很多血了,我得把它的根挖掉,讓一切都有個了結。
幾年前的M島上
“阿楠,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以後會怎麼樣?”
吳邪坐在一棵相思樹的下麵,仰頭看那株被夕陽映得通體鮮體的相思樹。被雨水打過後,相思豆一顆顆地掉在地上,就像是一顆顆血淚,慢慢地滲進黑褐色的泥土裏。
吳邪坐在那裏沒事做,就把一顆顆相思豆給撿了起來,捏在手心裏玩。
李衡楠回頭看他。微微的夕陽的光,照在他的臉上,有種隱而不露的堅韌。“沒想過。我隻知道我們被訓練成這個樣子,以後也隻能繼續跟著這個宿命走。我幾乎都快忘掉我小時候的事了,我隻記得這個島上過的日子。這六年……”
吳邪淡淡地笑了一下。“我都不知道,當我麵對外界的時候,我還能不能適應人的生活?我覺得我早已不像人了……”
李衡楠拍拍他的肩。“人的適應能力呢,是很強很強的,你擔心什麼?等我們出去的時候,很快就會適應外麵的世界的。”
“我隻覺得我跟野獸差不多。”吳邪低聲地說,“我的眼睛適應了黑暗,我在黑暗裏看東西,都能看到。我能獵殺任何在我視野裏麵的東西,我喜歡聽獵物脖子被扭斷的時候的卡的一聲……我自己都覺得恐怖,但後來,我漸漸地麻木……”
李衡楠對著他笑了一下。“我們都一樣,沒什麼區別。你想得太多了,吳邪。”他看到吳邪揀了一堆相思豆,正在試著串成一串,就說,“你這是在幹什麼?”
“不幹什麼。”吳邪回答。“埋起來吧,看會不會發芽。”
李衡楠“哈”地一聲,笑了出來。“虧你想得出來。”
吳邪又抬頭去看那棵相思樹。“你知道麼,阿楠,傳說在這棵樹的下麵,埋著人頭。”
“自然聽說過啦。”李文楠無所謂地說,“那又怎麼樣?我不害怕。我從來就沒有什麼好害怕的,在這種環境下生活,有什麼怕的?如果怕,我們也就不會坐在這樹下麵啦。你不覺得這樹在夕陽下,很美麼?”
“不是這個意思。”吳邪說,“我的意思是,為什麼MAKER會把我們的訓練基地設在這個地方,就跟這個傳言相關。”
李衡楠這次抬起來,看了他一眼。“這似乎不是你我應該關心的事情。”
吳邪問:“那什麼才是你我應該關心的?”
“當然是怎麼活著離開這裏嘍。”李衡楠懶懶地說,“要怎麼過五關斬六將最後贏得生存的權利,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前幾屆的事,你也該隱隱約約聽到了些風聲吧。”
他雖然聲音懶洋洋的,但吳邪自然聽得出來他不是在開玩笑。吳邪卻不想接他的話頭,依然接著在說剛才的話題。
“聽說就因為這裏的鬼想要血的祭品,所以才會把基地設在這裏。因為我們的訓練,每年都會死人,而且都屬於——‘非正常死亡’。”吳邪說。
“我知道。”李衡楠說,“這不是什麼秘密。多年以來,這島上據說就一直不太平。不過,你跟我都管不了這個,也不關我們的事。”
“我挺同情她的。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她都死得夠慘的。”吳邪把相思豆串起了條項鏈,在地上挖了個坑,把那些相思豆埋了進去。“說不定,有朝一日,我再來這裏的時候,它們真的會發芽開花呢。我把這個送給她,那個女孩子,我想除了鮮血之外,她應該會更喜歡這相思豆的項鏈吧。”
李衡楠哈哈大笑。“吳邪,你真是天真。”
吳邪低聲地說:“我寧可一直天真下去,也不想接觸現實的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