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有血跡。
一點一點地,灑在灰色的地上。
吳邪向前望去,那血跡一路灑去,星星點點。他伸手在地上摸了一下,血還沒有幹透。
則舟的背,已經繃緊了。他低聲地說了一句:“小心,吳邪。這一次,我們麵對的可不是之前那些菜鳥。這一次……”
他沒有說完,就放輕了腳步,往前走去。
又轉了一個彎,麵前突然地開闊了。水光蕩漾,那光是銀白的,一蕩漾,就像是無數的銀色的碎屑在閃光。
除了水光,還有個白色的東西也在閃光。
吳邪聽到了則舟倒吸冷氣的聲音。則舟也不是沒見過大場麵的人,他這個反應,讓吳邪心都涼了半截。
“小陸,怎麼了?”
吳邪隻聽到則舟喃喃地說:“我的天。”
吳邪向前走了一步,他這下算是看清楚了,沉在水裏麵的,是一具雪白的——吳邪也知道這個詞很怪,很不合時宜,但他確實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詞——雪白的人骨。那骨頭特別的白,白得像象牙一樣,光禿禿的,上麵連一絲皮肉都看不到。那具人骨,沉在水裏,依然能夠看出一個扭曲的姿勢,和向上高舉的手骨——仿佛是在為生存作著最後的掙紮。
就跟他們之前看到的半截埋在土裏的白骨一樣的姿勢。
吳邪看到那具白骨的頸骨上,戴著一條銀光閃閃的鏈子。對這種東西,他們自然都不陌生。吳邪不自覺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除了他一直戴著的那顆情人石,他自然也戴著軍牌。
“……這個人也是M島上的。”則舟把白骨身上戴著的軍牌“刷”地一聲,扯了下來,拋給了吳邪。“吳邪,你看。”
吳邪接過了那個軍牌,看了一眼。上麵的編號是“26”。他問則舟:“你確定嗎?這個人也是……”
“應該是吧。”則舟正低著頭在那裏研究那具骨架,頭也不抬地說,“應該跟你一樣,是當年那批人之一。”
吳邪問:“當年那批人?你在說什麼?”
“我覺得你沒有什麼必要再裝不知道了。”則舟回答,“你一直不肯清醒,因為你覺得你心中有愧。你無法麵對現實,所以你對於現在這個身份、這個情形是心滿意足的,但過去仍然就像是個鬼魂,纏著你不放。否則你為什麼會回到M島呢?反正,現在你也必須麵對了。吳邪,你對M島那麼熟悉,你說你仿佛曾經聞到過海鹽的味道,你說你能看到相思樹下的鬼魂,還有,你剛來的那一天,就撿到了情人石……這些都不是巧合,這麼多巧合加在一起,怎麼還可能是巧合?”
吳邪盯著他,聲音僵硬地說:“不是巧合,那是什麼?”
“答案就是你來過這裏。”則舟的聲音很清脆,冷冷的,回蕩在石壁間,像古代的一種叫“磬”的樂器。“多年以前,你就來過M島,你在這裏住了相當長一段時間。在那段時間裏,發生了很多事。”
吳邪沒有再接他的話頭,隻是說:“這具白骨,是怎麼回事?”
“很奇怪。”則舟說,“看這白骨的樣子,分明已經白骨化很久了,而且是自然形成的白骨化。白骨化的骸骨,沒個五七年是不可能的,但是……但是你看這白骨的樣子……簡直就像是剛被人殺死在這水裏,死前還努力伸著雙手……在拚死掙紮一樣。”
吳邪被他說得身上一個寒顫接著一個寒顫,勉強地苦笑著說:“這時候,我倒是很希望靈飛在這裏,他至少是學醫的,可以告訴我,這骸骨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喂,吳邪,你這是變相地嫌我不懂是吧?”則舟嚷了起來,“唐靈飛就算沒殺人,也是存心不良,一肚子壞水,我為了幫你連命都不要了,你還幫著他說話?我說,吳邪,你還有良心沒有?”
“你胡說八道什麼,我隨口說一句,你這麼激動。”吳邪歎了口氣,“爸慣你,我也慣你,你真是被寵壞了,什麼話都能說,什麼事都敢做。”
則舟扔下了那具白骨,把它往水裏一推。吳邪嚇了一跳,說:“你幹什麼?死者為大,你這是幹什麼?”
“我還是死者呢。”則舟回瞪了他一眼,“難不成你想背著這具骨架走啊?”
吳邪沒有再說什麼,拉了則舟一把,繼續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