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聲音從吳邪背後傳了出來,低沉悅耳,帶著股冷冷的、冬天的泉水一樣的寒意。一瞬間,吳邪想到了在坑道裏,小船沿著水道搖蕩的時候,從石壁上滴下來的水珠。
“哦,吳邪,我猜你在學校念書的時候,一定是話劇社的?”
吳邪這時候可以確定了,剛才跟鞠思音在說話的人是江嵐。江嵐出來的時機比鞠思音稍微晚一點,看樣子是不願意別人知道他們剛才正在爭吵。
吳邪擠出了一個苦笑,他的手指,慢慢地在浸滿了血的泥土上滑過。
“血……好像是從那個方向流過來的……怎麼會有這麼多的血,把這一片地都浸成這樣了?……”吳邪喃喃地說。
江嵐和鞠思音的眼光,都順著血流過來的那個方向瞟了過去,鞠思音手裏的手電筒,舉了起來。
這一次,就連江嵐都發出了一聲驚訝的低呼,又硬生生地把那聲叫噎在了喉嚨。
那棵相思樹在流血!
那樹就像是受了重傷似的,在深褐色的彎彎曲曲、像要被狂風拗斷一樣的樹枝上,鮮血正淋漓地往下流!
金明驚叫了一聲,雙手就緊緊摳住了吳邪的手臂,吳邪心想被他這一抓,肯定會皮開肉綻,但這時候他也像感覺不到痛似的,腦子裏隻是渾渾噩噩地想著另一個問題:那棵相思樹在流血,那就一定是受了傷。人受了傷流血會痛,那,樹會不會痛?……
“她還在流淚。”江嵐喃喃地說,他的身子搖晃了一下。
鞠思音伸手扶住了他,低聲地說:“不,你看錯了,那是在流血,不是在流淚。”
“她是誰?”吳邪問。
鞠思音回頭看了他一眼,“沒有人。”
吳邪被他這話氣得想跳起來,但金明還死死抓著他的胳膊,吳邪低頭一看,自己的手臂都被摳得鮮血直流。他聽到金明含糊地在說著什麼,但這時候他實在沒心情去安撫金明,他自己腦子裏都是一團混亂。
“那這樹怎麼會流血?!這樹成精了,變妖怪了嗎?你們誰見過會流血的樹?”吳邪叫了起來,他再也不想控製自己了,江嵐、鞠思音,包括林裕西,這裏所有的人好像都奇奇怪怪的,好像都有所隱瞞。
彭遠嶼戴著他的頭盔,跌跌撞撞地跑過來了。他們這裏新兵站哨,都是不帶槍的,更用不著全副武裝,但頭盔還是不可少的。
他一看到那棵流血的相思樹,就“啊——”地一聲驚叫起來,“有鬼啊……”
這一聲叫,把所有人想說又不敢說的話,全部叫出來了。
“夠了!”
鞠思音的臉色,比那黑漆漆的海水好不到哪裏去,“全部給我回去!彭遠嶼!還沒有到換崗的時間,你怎麼可以擅離職守?回你的崗哨上去!”
他又回過頭,看了看吳邪。“你陪金明回去休息。明天,放他一天假。”
今天晚上,我又開始做夢了。我夢到有東西纏著我,纏在我的身上,纏在我的脖子上,捂在我的嘴上,讓我沒法呼吸。我快要窒息了,我拚命地想把那些纏在我身上的東西拉開……
那是什麼?那是什麼東西……是女人的頭發嗎?不、不對呀,頭發應該是長長的、細細的,像絲一樣的,可是我手上的觸感卻不太一樣……對了,有點像是一串項煉什麼的,珠子串起來的項鏈……
他們說的是真的嗎,我天生就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可是,以前我什麼都沒看到過,從來都沒看到過,為什麼到了這裏之後,就總是看到那個女人?我是第一次來M島,我以前從來沒有來過,她為什麼一直纏著我?
吳邪猛然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彭遠嶼正在一下一下地拍他,看到他睜開眼睛,鬆了口氣說:“你死人啊?吳邪,你平時都沒睡得這麼死,今天怎麼睡得像頭死豬?該你去站崗了,快起來!士官長說的是放金明的假,可沒說放你的假!”
吳邪抱著頭坐了起來,彭遠嶼正準備翻上上鋪去睡覺,忽然盯著吳邪的手說:“你手裏拿著什麼?”
吳邪低頭一看,他的手上挽著一串紅色的珠子,顆粒很小,顏色卻鮮豔如血。他手一抖,像是被火燙著似的,把那串血紅的珠子扔到地上。“是你拿來的?!”
“別胡說,明明是你睡覺的時候也舍不得扔開的!”彭遠嶼高聲說,又想起大家都在睡覺,連忙壓低了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