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拿著一件錦繡羅衣朝自己身上比畫的女子姓喬名安娘,說起來還是林家的遠房親戚。隻因林寶槎愛她說話有趣,對她甚是友好,她也就托大自稱一聲表姐。每次林寶槎出遊總少不了她作陪,而每次她來見林寶槎,也總不會空手而歸。
琉璃最瞧不起的就是這種打成親朋名義的女清客,所以看也不看她,徑直跨過一地羅衫走到美人榻邊挨著林寶槎坐下。
“青虹想嫁什麼人?”她向林寶槎問道。
林寶槎一彎紅唇,撇出個輕蔑的微笑:“說起來也是漕幫裏一個弟兄,是青虹小時候的鄰居。據說對她甚好,可惜就是家裏太窮。”
“寶槎姐姐你怎麼也嫌貧愛富起來?”琉璃有些奇怪。雖說青虹在林家為侍女,每個月有一兩銀子的月例,比尋常小戶人家還好上很多,嫁給一個窮光蛋確實委屈,可是,秦刀在成為林家女婿之前,不是也一樣身無長物?
“窮也確實不是什麼錯處。”林寶槎說,“隻是我聽說他前頭娶過一個娘子,得了絞腸砂沒錢看大夫,在床上滾了三天是生生痛死的。這種能眼睜睜看著妻子死掉的男人還嫁他做什麼?”
琉璃很想說這也是迫於無奈,再說青虹也未必會這樣悲慘。不過林寶槎已經合上眼睛,表示不想再說這件事情,於是她也就把話題轉到小白猿身上。
林寶槎果然起了興致,攜她一同到船頭看小白猿。
小白猿毛剛長齊,身上還是粉粉嫩嫩的。因為被鐵鏈鎖著,受了驚嚇,兩隻爪子一直搭在眼睛上,無論用瓜果糖糕怎麼逗引,它都不肯接食。隻是不時發出幾聲嗚咽。既尖且細,似在與岸上的猿啼相互呼應。
“姐姐你瞧!”琉璃側耳聽了一會兒,凝神朝江岸望去,果然在青岩翠壁間找到了一抹雪白的影子。
“有趣,母猿也知道孩兒丟了要來追討嗎?”喬安娘抿嘴笑道,頭上插著剛從林寶槎首飾匣裏翻出來的點翠滴珠孔雀簪,一串綠玉珠子在她笑臉邊晃了晃去,讓琉璃覺得很是刺眼。
“可不就是追來了?”船老大林老鴰摸摸頭,“這小畜牲是早上在黃牛岩捕到的,如今已經快到燈影峽,母猿一路追了也有百八十裏了。”
自黃牛岩到燈影峽,不僅水麵湍急,兩岸山勢也甚為陡峭。那母猿追得一定很是辛苦。琉璃覺得心下惻然,聽著那聲聲猿啼,真如母親失去愛子的哭聲一樣撕心裂肺,不勝淒絕。
“這還不算什麼。”林老鴰是聽慣了的,不以為然地繼續講古,“有一年黃兄弟走船,也捕了一隻小猴子。母猿一直追到了瞿塘關。黃兄弟心軟,停了船讓母猿跳上來。結果你道怎樣?那母猿剛看到小猴子就倒地死了。後來剖開肚子一看,腸子都斷成了九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