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雲塔依舊如每日佇立在諾坦瑞城的中央,塔下熙熙往往的人群時不時向上仰望,從下到上,梭雲塔如一隻金黃色的春筍,拔地而起,破開雲層。這座塔是整個城市的核心,是整個王國的核心,也是人們心中的依靠。人們總覺得有它在,王國就能平安,百姓就能安居樂業。它不僅是力量的象征,同時也撐起了整個帝國的繁榮。夕陽的光輝下,梭雲塔像一個傲然挺立的巨人,平視著高高在上的太陽,勢要與它爭個高低。太陽似不敢爭鋒,隻把金黃色的霞光投射到塔身上,經過圓錐狀塔身反射,把象征著皇權的寶光灑向每一戶人家。一道白色的閃光在巨大的塔身上時隱時現,幾乎無人能捕捉到他的行蹤,隻是幾個眨眼間,便見一個高大飄逸的背影破雲而出,飄飄一個轉身,單足立在塔尖上。遠望,茫茫雲層沐浴著一層霞光,如一幅金色巨毯。遠處巨幅橘黃色太陽與他相對而立,而他卻也沒有一絲目光上的躲閃,卻隻是明眸半閉,眼角微垂,似有一股愁氣纏繞在眉目之間。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紫色的眸子又暗淡了幾分。他靜靜地立在塔尖上,絲毫不動,任憑雲頂的清風吹亂他的衣襟。往事如風,將他的長發舞動,如今隻帶來了洪水般的惆悵。他遙遙頭,不想再被往事亂了心緒。不多時,隻聽得幾聲野獸的咆哮,響聲震天,雲層甚至都有幾分顫動。一隻黑毛似熊的巨獸將雲層撞破一個大洞,直直的向上飛來,突然一個極快的變化,化作一隻巨翅的老鷹,隻是一個眨眼間便飛到了白衣男子的高度,撲騰幾下巨翅便停住向上的勢頭,開始圍繞著白衣男子盤旋起來。白衣男子依舊望著那個方向,說:“來了。”巨鷹用力撲騰幾下翅膀,並發出幾聲刺耳的叫聲,好像在傳達什麼信息。白衣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邁出臨空的那隻腳,竟憑空踏在空中,向前走了幾步,穩穩地停在空中!巨鷹立馬撲騰幾下,一個優美的弧線,又是一個變化,化作一個虎背熊腰,身穿金甲的男子,與他的身形極不相配地單足立在塔尖之上。“你把我叫來啥!我最近還在獸國學習擬獸,一聽你的消息還以為是什麼急事,急急忙忙跑到這地方看你還悠閑的很嘛!”金甲說。白衣就像完全沒有聽見他說話一樣,依舊望著遠方淡淡地說:“我覺得你有當國王的能力,這個王位應該你來坐。”“什麼?”金甲睜大了銅鈴般的眼睛,隨即又搖了搖頭說,“不可能的,我沒有資格和你爭奪什麼國王之位,我也不想。但是就算你我都放棄爭奪,那些大臣也不會放棄的,一個國家必須有一個國王。”“你覺得加納行嗎?”白衣說。金甲又搖了搖頭說:“你知道他的,而且我懷疑他在大戰中與魔界有聯係。”白衣男子歎了一口氣,開始緩步向前走去,說:“你知道,國王必須是我們之間的一個。我們都不想爭奪,但我們的幕臣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到時候又免不了明爭暗鬥。我不忍心對他們出手,我更不忍心與你對立。”金甲也歎了一口氣,說:“沒辦法,除非我們都遠走他鄉,從此消失,不然這場內戰遲早會打響的。”金甲低著頭,不住的歎氣。白衣一步一步地在雲層之上走著,眼神從一開始就沒有變過。他望著熟悉的山野,他望著鍾愛的帝國,他最後一次來到這個曾與她相會的地方。他一步一步地走著,身體漸漸變得火紅,蘭色的衣襟冒起黑煙。金甲猛然抬起頭,瞪大了眼睛,全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你……你幹什麼!”白衣終於轉過身來,隻見他紫色的長發和淡眉已經燃起了火焰,白玉般的肌膚也開始從臉龐上剝落。“瑞博,一定要保護好我的子民。”白衣微笑著,身子後仰,一頭栽入雲裏。瑞博用力的握緊拳頭,淚水不爭氣地流了下來。可他沒有辦法,這是避免內戰的唯一辦法了。“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打敗了魔物,我們兄弟還是要分離!為什麼!”吼聲響徹天地,卻又是那麼的無力。白衣急速下落,身上的火焰越來越大,身上的衣服已經焚燒殆盡。他縮著眉頭,手中緊緊地握住通界石。諾坦瑞城的上空劃過一道流星——“砰”——綻出了一朵彩色的煙花。諾坦國預選國王,最高榮譽王子,征魔大將軍——瑞嘉爾,諾元1997年,卒。———————————————————————————————————————黑色的雨,淅淅瀝瀝。雨滴順著他的頭發,繞過他眸子,劃過他的臉頰。“啪嗒。”時間仿佛被放慢了,一道紫色的閃電一節節地劃破天空,映照出他的側臉。半長的頭發因為雨水遮住了他的眼睛,但卻遮不住他的眼神。此刻,誰也不敢正視他的眼睛,唯有退讓,沉默,逃跑。“不……不要過來”身穿黑衣的男子一屁股摔在地上,拚命地用手向後挪動身體,雙腿不住的打顫,連逃跑的膽氣都已經被駭破了。可他隻能翻起一點泥土,翻起一點皮肉,絲毫沒有逃跑的可能,因為從最開始他們打算招惹他的時候,他們就注定逃跑不了了。他緩緩抬起手臂,伸出食指,發出夢魘一般的聲音:“除了他,你們都可以走了。”小小的一根手指在此刻卻宛如死神的鐮刀,指向任何一個人就代表他的死期臨近。他的手臂緩緩移動,包圍圈也隨此不自覺地擴大了一點。“你。”手臂終於停下了,其他身穿黑衣的人急忙使出吃奶的力氣翻身蹬腿就要跑,不出意外的,所有人陸續都摔了幾個趔趄,終於逃離了“審判場”。“不不不,我求求你了,聽……聽我解釋聽我解釋!!”他體型不知道要大出多少,可是麵對身前的這個矮個子,他一點要反抗的念頭都沒有,甚至都不敢有逃跑的想法,還剩什麼?隻剩下跪地求饒。他憋足力氣,啪的一聲跪在地上,雙手合十,拚命喊著:“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有眼不識泰山!是我找死!是我找死……”他續續地說了一大堆,到後麵因為顫抖,已經聽不清說的是什麼了。“咚,咚,咚……”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隻剩他的腳步聲,如鎖魂的樂曲,駭人心魄。他一步步地走進,走進。大個子使勁把頭低下去,讓自己的視線逃避他的眼睛。可是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他已經走到了大個子身前,右手像一柄巨蟹的鉗子,鉗住大個子的下巴,慢慢把頭扳起來。一道閃電劈下,大個子一下子看到了他的整張臉,“鬼!鬼!鬼!”大個子瘋狂的大叫著,全身的力量都被調動起來,這已經不是理智所操控的範圍了,本能告訴他必須跑,必須跑!拚死了也得跑!大個子用力一掙,飛快地站起身來,一邊瘋狂地大叫一邊向街道跑去。隻聽得寂靜的雨巷,一個水牛體型的大個子拚命大叫,奔跑。然而,他的後麵卻沒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