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麵有些尷尬，馮斂幾次想和媽媽說話，都被臨時換到他倆中間坐下的鄰居打哈哈岔過去。一餐飯好不容易走向結尾，媽媽掏出錢包準備結賬：“服務生，買單！”“小姐您好，你們一共消費三——”“服務員，來我這邊，怎麼能讓女士買單呢？多少？三百是吧！”馮斂大氣的掏出三張百元大鈔，往服務員捧著的賬單上一拍，眼睛瞟向固定動作的媽媽。“不好意思先生，是三千七百元，您這——”服務員撇撇嘴，看都沒看那三張鈔票，嘴角下降了半個弧度。“啊？什麼啊？這麼貴？”馮斂收回目光，搓搓手拿過賬單，“這都什麼菜？也不見得多好吃！”“不好意思啊！我來買單，喏——四千，不用找了！那什麼，馮先生，再見。”媽媽歉意的向滿臉不高興的服務生笑笑，拉著鄰居走了，臨出門前還聽到馮斂略微不滿得抱怨聲：“有錢了不起啊！還看不上我，本少爺還看不上你嘞！還我那三百。”
見媽媽抿著嘴憋笑，鄰居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貝貝，那個，本來我是覺得這孩子有穩定的工作，而且孝敬父母，你和他在一起呢，也能減輕些負擔，一個女人不要太拚了，最後還是得以家庭為重。”越說聲音越小越心虛，抬著上眼瞼觀察媽媽的反應，後者無奈的搖搖頭：“你也知道他是個孩子啊！知道人家是普通的工薪階級你還把地點定在這兒還點了這麼一大桌子菜！你看浪費了多少？”
“哎呀，我錯了嘛，別生氣了？”鄰居抱著媽媽的手臂撒嬌，可愛的模樣一點也看不出是個七歲孩子的母親，認識她這麼久，還第一次見她這般，媽媽噗嗤一笑，點點頭不再計較。手拉著手往前走，竟有種回到校園無憂無慮時光的錯覺，夕陽在眼前的街道塗下完美的色彩，路人提著年貨，臉上洋溢著新春的喜悅，都放慢了腳步，有的還會和每個與自己擦肩的過客打招呼：“新年好啊！”“新年好！”
“貝貝，你剛說你有一個女兒？怎麼回事啊？你有老公還是？”鄰居微笑著和上一個行人打完招呼，開始八卦媽媽的過往史。“死了。”媽媽盯著夕陽看，視野裏出現一圈一圈的黑影。“啊？那孩子呢？”“跟奶奶在一起。”這次鄰居沒有繼續刨根問底，身邊彌漫開得悲傷也感染到她的情緒，握緊掌心裏的手，“除夕來我家吃年夜飯吧！”“算了吧，多不好意思。”把眼睛閉上，平複情緒。“有什麼不好的？自從認識了你，我的生意好了，皮膚也變好了，可以說是你改變了我的生活！你是我的半個恩人！必須來！我得好好謝謝你！”“那好吧，謝謝你啊！”媽媽真誠的說出感謝，後到家裏後回想那天去鬆嫩平原依照算命先生給的地址見到了姐姐姚薇，她已長成美麗可愛的小女孩了。
她對上街角媽媽的目光，大眼睛忽閃忽閃的：“阿姨，你怎麼哭了？阿姨，你長得好像我的媽媽。奶奶把媽媽的照片都丟掉了，不過她不知道我的枕頭裏還有一張。阿姨，你好漂亮，我媽媽也好漂亮。”“寶貝，你好可愛，阿姨——阿姨可以親親你嗎？”媽媽把剛買的芭比娃娃放在她的手裏。“麼啊！”姐姐突然踮起腳先親了她一下，然後閉上眼睛鼓著腮。媽媽輕輕的把唇貼在嫩滑的臉蛋上，舍不得離開。終於強迫自己站起來，抹著淚轉身走了。“阿姨，娃娃還給你，奶奶知道了會把它丟掉的，阿姨，你能不能幫我保護她？”姐姐拉住媽媽的衣角，大眼睛裏全是渴望。“好！”緊緊摟著芭比娃娃，大步大步的似踏在棉花上，強撐著離開。“媽媽——”姐姐的聲音帶著哭腔。媽媽怔了一下，沒回頭。
越接近春節，街上的新年氣息更加濃了，紅豔豔的燈籠和紅豔豔的春聯，孩子們穿著紅豔豔的新棉襖在街道上追逐打鬧，紅豔豔的的笑臉映紅白雪。
除夜那天媽媽帶著禮物來到鄰居家與他們一家三口一起吃了年夜飯，席間小男孩的活波可愛給三個大人增添了許多樂趣。這是真正的一家人，真好！飯後鄰居吩咐孩子陪媽媽玩，自己和丈夫擠進廚房洗碗。
“寶貝兒，阿姨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小男孩帶媽媽去他的書房，攤在桌上的紙墨填著小孩特有的字跡，媽媽仔細端詳，覺得他有練書法的潛質，便坐在桌前揮筆寫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幾個大字。“阿姨，我叫王驥！哇！阿姨，你寫的字好漂亮！筆書法老師教的都要漂亮！阿姨！你能不能教教我？”王驥抱著媽媽的胳膊撒嬌，見後者點頭，歡呼著幫忙研磨，認真的觀察媽媽的筆畫，眼神流露出崇拜與驚喜。“王驥——好名字！”揮筆寫下，媽媽笑著讓出座位，“來，小驥，阿姨這樣叫你可好？”“可以可以！徐老師怎麼叫都可以！您是要手把手的教我寫字嗎？”王驥興奮得微微發抖，坐在椅子上忸怩了好幾下，拿起筆立馬是一副端正的態度，媽媽欣慰的點點頭，一筆一劃的教他勾勒中國美麗的書法，恍惚間竟有在叫姐姐姚薇讀古詩的錯覺。“式微式微，胡不歸。”清脆的童聲拉回自己的思緒，媽媽向前靠了靠，把小孩溫暖的後背抱在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