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衣雙眼緊緊盯著士官的肋下,那就是他要下手的地方。煉體顧名思義就是錘煉身體,使身體的筋骨得到強化,進而對內在產生影響,激發出生命之源。這是一般修行者必由之路。有些煉體高手甚至可以把身體錘煉的像石頭一樣堅硬,刀槍難入。所以柳白衣想用一根花枝傷到這個煉體中期的士官基本不可能。
但是人總有弱點,筋骨和肌肉再堅硬也有生長的條理和紋路。若是能順著肌肉骨骼的縫隙逆襲而上刺入人體大穴,就是一根木刺也能讓煉體者受傷。但這談何容易,即便是精通醫理對人體結構非常了解,也需要手法的無比精準和穩定,還需要對方一動不動的配合。
這顯然隻存在理論上的可能,而不是應用在生死相見的戰場上。但柳白衣決定試一試,他久病成醫,五歲便開始自己研究人體經絡,對人體的肌肉骨骼和內髒無比熟悉。人身上共有四百餘個穴位,其中一百零八個穴位若遭擊打能讓人苦不堪言,而這一百零八個穴位中又有三十六個要穴,被世人稱為死穴,即使是煉體的修行者也不能讓人輕易觸碰。他有一雙握筆和握刀都無比穩定的手,多年修煉讓他的手指對每一股細微的力道都把握的恰到好處。關鍵是他還有一顆無畏的心,這種無畏在他十歲那年便越發的強烈,所有人都認為他活不過十歲,可十年過後,他雖然飽受火毒折磨,但並沒有死,沒有死邊看淡了死。看淡生死還有何懼?
所以柳白衣手持花枝合身衝了上去,腳步踩在月色中趟起一路花瓣。在距離士官三步處停身出勾,直刺士官肋下一寸之處,正如藏劍對他所講,殺敵要講究穩準狠,這也正是他寫字的要訣。所以柳白衣手中的這根花枝被他當做了一根狼嚎大筆。這字他寫了十餘年,每一筆早已了然於胸。
單手送花,花枝微彎,手腕卻平直中正,正是行楷的運筆手法,從花枝到手沒有一絲顫抖,夠穩!
肋下一分,名曰血囊,乃人體要穴所在,此穴若破,血如潮湧,經絡必亂,夠準!
花枝所向,隻攻不守,一往無前,以命換命,夠狠!
麵對柳白衣穩準狠的攻勢士官更加疑惑,這折斷的花枝被這個年輕人當做劍用分心直刺,隻是這劍法士官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雖然花枝被刀削斷的斷口銳利無比,但士官自信憑借自己煉體境界的這身肌肉,這半截的花枝斷不能刺入自己的皮肉。可見到花枝的落點在自己的血囊穴上便不得不避。所以士官撤步閃身單刀揮出將花枝格擋在外,士官以為以自己的力道,這一刀砍在花枝上必然折斷。可是他沒想到,對手用的梅花枝就像一條遊魚在他寬大的刀身上轉了一圈又向腰間刺來,士官大駭。
行書的要領便是自由流暢,筆鋒的運用往往在於點畫之間,字與字之間相互牽連,得之於心,施之於手。所以柳白衣一擊不中,遇士官單刀來阻,並不糾纏,而是借力轉勢,花枝在士官刀背上一圈一點便化解了大部分力道,順勢轉而向士官腰下點去。
士官吐氣收腰,左手在腰下一撩四指微曲,掌心凝出一團白氣,花枝竟是硬生生被擋在掌外。他感覺著掌心處微微的發熱,知道那是那根梅花枝正在試圖突破他的掌心。一滴冷汗順著他的額角慢慢流下來,很快和飛雪混在一起掉落在地上。啪嗒一聲清晰可聞。柳白衣僅用一根梅花枝,一刺,一撩,一點竟讓他如此狼狽,他是如何做到的?自己可是煉體境界的中期,在戰場上殺人無數,如今卻被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年用一根梅花枝逼到了絕境。他低頭看著掌心這根紅梅綻放的花枝,心裏充滿了驚恐。手掌竟然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他感到了花枝上傳來的茫茫戰意,還有自己內心深處對生的渴望和對死的恐懼。隻是生死茫茫,能有幾人看透。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柳白衣又何嚐不是,這十多年來每日無不是過著生死茫茫的生活,當看淡了生死,便從中感悟出茫茫的戰意。帶著毅然決然的戰意,柳白衣以花枝代劍刺了出去,這一劍刺得沒有章法,沒有方向,甚至連目標都沒有,如此迷茫的一擊,連出劍者自己都沒有方向,士官又如何知道要花枝會刺向哪裏?
這一擊最終點在了士官的氣海穴上,他的眼中充滿了惶恐,那是修行者身上的要穴,氣海破,則生命止。士官依然茫然若失的站在那裏,還保持著舉刀的姿勢。可是他聽到了花枝切割自己皮肉的噗嗤聲,一尺多長的梅花枝從氣海進入,直至從身後探了出來。
殘枝上沾滿了鮮血,如出牆的紅杏。
士官倒下前低頭看了一眼仍然刺在氣海穴上的梅花枝,心裏充滿了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