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熙,來。藍披著一件白色的袍子出現在他麵前。是,她輕輕撫摸著像框裏的照片說,這是我的兒子。頭發依然濕漉漉的。洗完澡後,藍清醒了不少。她終究還是變了。天熙的心裏有幾分失落。她拉住天熙的手,推開麵向陽台的玻璃門。是一個諾大的露台。我因為喜歡這個開闊的露台所以才選了這所房子。雖然說高處不勝寒,我仍然喜歡居住在高處的感覺。遠處,是夜色深沉的北京城。 樓宇參差錯落,一覽無餘的勝境,即便在黑夜裏,也依舊光亮無比。車流如同兩條絢爛的錦帶,向天際無盡延伸。
這樣的繁華盛景,如同海市蜃樓。虛幻,隨時會消失。她說。
她在露台沿牆的一側種了數竿竹子和爬山虎。幾盆開著小白花的茉莉,以及金橘。有一隻風格質樸得近乎粗糙的石磨水缸。下雨的時候,可以用來接雨水。缸裏麵養了幾尾魚。空氣中傳來茉莉的淡淡清香。露台中間,是一張長條的桌子。露天燒烤,或者喝啤酒,聽音樂,應該都很愜意。
刷刷刷刷,無端開始下起雨來。他想起她宿舍窗台上的幾盆蘭草。以及那天夜裏的傾盆大雨。他轉過頭,看見她亮晶晶的眸子。清澈得要滴出水來。
……
黑暗中,他能感覺到她正匍匐在他的身上,用力吮吸他。濃密頭發如海藻般覆蓋在他結實的小腹上。一陣近乎痙攣似的快感強烈衝擊著他。他的呼吸漸趨粗重。他呼喊她的名字,藍。並且,在瞬間達到了高潮。
……
告訴我你來北京後的生活。她幽幽說。
你離開後,我亦很快辭職,離開了那座小城。對於教學,我自己明顯感覺已經失去了耐心和熱情。同學生和同事相處依舊很好,在他們麵前,我依舊表現出開朗積極的一麵,但是內心充滿了諸多壓抑。矛盾重重。總覺得依舊有許多能量無法釋放出來。尤其是學生一批批地離開,各自獲得成長。而我隻有在原地踏步,便覺得心有不甘。亦感覺自己是在做無謂的犧牲。
來到北京後,便迅速同過去的種種人事切斷聯係,刻意把學生,同事,甚至朋友,暫時統統忘掉。不做任何聯係。我自知這樣做未免有些殘忍,不近人情,但是我已選擇了一條新的道路,隻可前進,不可後退。必須全力以赴,專注應對。
一切的進展如我所料。從普通編輯做起,從小雜誌跳槽到更主流的媒體。花更多的時間學習,不斷提升自己的專業水準。同時,結識更多的同行,拓展不同的社交圈,構建各種人際關係。四年後,便輾轉成為一家雜誌的主編。此時,心裏才稍微鬆了一口氣。其間甘苦種種,已經無可向外人所道。
但是,接下來,卻是壞事接踵而至。遭遇了父親的猝然辭世,大哥惹上了難纏的官司,而曾並肩奮鬥的朋友為了自己的升遷,不惜大肆在公司高管麵前說盡誹謗之語,則更令我心寒,感到世情的涼薄。衝動之下,便憤然辭職,離開。現在我已賦閑在家半年之久。
她問,父親去世是否對你影響甚大?
是。很長的一段時間,我始終處在一種灰色的情緒中。即便是現在,也不曾徹底出離這種悲傷。對於父親,我將永遠懷有負罪感。也許我的辭去公職,來到北京給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傷害。加上他自己工作的不如意,而我並未同他做更多的交流溝通。這是我無可挽回的慘痛經曆。那時開始,我便開始接觸一些修行的人,讀聖經,佛經,去教堂,也去寺院。去很遠的地方旅行,也更多地閱讀與心理學相關的書籍。尋找一切可以找到精神寄托的東西。是尋求救贖,也是自我拯救。他們充當了我的精神導師,使我沒有精神崩潰掉。沒有這些的支撐,我真不知道自己會是什麼樣子。
你現在感覺人所經曆的痛苦是否可以超越?
在我的個人經驗裏,痛苦無可超越,隻可以轉化。如沈從文說,世界雖極廣大,人可總像一種宿命,限製在一定範圍內,體驗到與他過去相熟的事情。人所經曆的種種苦痛,無法被忘卻,你會一直體驗它的存在。人亦會始終背負著傷痛前行。我不習慣傾訴,另一方麵,也找不到可以傾訴的人。許多事情,隻有在心裏默默被隱藏。我能感覺到這些事情對我的細微影響。時常感覺到麵臨的重重壓抑。長期的鬱積,會形成一顆毒瘤。讓心靈潰腐,糜爛。我正在嚐試寫作。把這些不愉快的事情寫出來,這對我來說,是另外一種解脫和宣泄。
是否後悔過自己當初的選擇?
如果沒有當初不離開,我也會在和大多說教一樣在繼續那種庸常的生活。永遠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無須猜測,沒有期待。所謂命運,就是注定你這一生要走的道路。在某些方麵來說,人的命運也許是已經被上天注定了。你所要做的,是順從它對你夢想的指引和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