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二人就動手扒掉死屍的衣服,若是女屍還要到頭發裏去『摸』首飾,直剝得赤條條一絲不掛,才把墳土重新填上,卷了衣服連夜回家。包子夫『婦』為了便於行事,離開村子住到荒無人煙的山裏,每天晝伏夜出,偷偷『摸』『摸』地摳墳,做了好幾年也無人知曉。二人盜棺既久,也沒遇上過什麼怪事,膽子變得更加大了,這地方雖窮,卻也出人物,適逢有在外為官者客死他鄉,靈柩被官府送回老家入土,包子夫妻聽得消息在道旁窺覷,隻見那口棺材,鋥光瓦亮走了十八道朱紅大漆,鄉下那些窮人拿幾塊糟木板子打的棺材,跟人家這個一比,簡直是雲泥之別,估『摸』著其中肯定有陪葬的金玉之物,這是給爺送上門來的一樁大富貴,當取不取,過後莫悔。
包子夫妻偷偷尾隨送葬的隊伍,看準那棺材入土的墳頭,返回家來著手準備,轉天睡到下午,起來在灶下煮了熱乎乎一鍋肉湯,兩口子吃了個飽,眼瞅著天『色』已黑,月朗星稀,正是賊人出沒的好時機,便帶了全副利器,打了綁腿揣了繩索和麻袋,扛起鋤頭提上燈燭,捉著腳步悄然來至墳地,一直忙活到三更時分,總算挖開了墳土,棺材蓋子從土裏『露』了出來,月光下漆麵泛著詭異的光芒。兩口子貪心大起,取出器械,連鑿帶撬,想趕緊揭開棺蓋,看看裏麵有何寶物,正忙得滿頭是汗,忽然聽那棺材裏似乎有什麼動靜,湊近了仔細去聽,卻又寂然無聲了,二人心裏發『毛』:“剛才莫不是棺材裏的死屍在動?”當下各自念了一遍金剛咒,據說無論僵屍如何厲害,聽到金剛咒也就不能動了,念完之後果然再無異狀。
包子夫妻念罷金剛咒,互相壯了壯膽,更加用力發掘,終於把棺材釘一根一根地撬了下來,棺材蓋子也鬆動了,可就在這時,忽聽棺蓋“砰”的一聲巨響,好像有什麼人從裏麵用力向外推動,同時從縫隙裏冒出一蓬紅光,把包子和他媳『婦』都嚇得坐倒在地,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心驚肉跳,等到驚魂寧定,賊心兀自不死,見那口半沒在墳坑裏的大棺材沒了動靜,就自己找借口安慰自己,適才多半是做賊心虛看花眼了,也或許是那棺材裏有寶,所以放出異光。
夫妻兩個發財心切,硬著頭皮移開棺蓋,手舉燈燭向內照看,隻見棺中屍體平躺,是個留著黑『色』短須的中年男子,閉著眼兩手垂在身邊,樣子十分安詳。既是男屍,便由包子媳『婦』動手,她屏住呼吸下到棺內,拿繩子去套那死人的脖頸,由包子在後麵推著,緩緩將屍體抱起。等到都安排定了,包子媳『婦』正要動手斟酒,此時月光如水,灑遍了荒山,她就看跟自己麵對麵坐著的死人,驟然睜開雙眼,目光如炬,旋即閉眼恢複了原樣,包子媳『婦』看得清清楚楚,頓時嚇得魂魄飛『蕩』,強行用手按住了自己的嘴,這才沒叫出聲來,包子在一旁也看得真切,連忙揮手示意媳『婦』定下神來不要慌張。
原來民間盜棺刨墳的土賊,也有心訣相傳,凡是在開棺的時候遇見怪異,絕不能因為害怕而叫喊逃跑,因為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活人身上都有三昧真火,一旦被嚇破了膽叫喊奔逃,陽氣就會立即減弱,再也壓不住鬼氣了,所以夫妻二人強行忍住心中驚駭之意,急忙念誦了幾遍金剛咒,隻盼趕緊把酒給這死人灌下去,於是端起酒杯,戰戰兢兢地對死人說道:“死鬼,請飲下此杯薄酒。”誰知這話剛剛說完,棺材裏那個死人突然再次睜開眼,直直瞪著包子媳『婦』,僵硬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獰笑,說道:“好極了!”隨即伸出手揪住了包子媳『婦』的頭發,墳地間陰風頓起,黑雲遮天,包子媳『婦』賊膽再大也嚇破了,隻剩下慘聲驚呼。
包子見狀同樣魂不附體,他也顧不得媳『婦』了,扔下燈燭轉身就跑,黑暗中不知遠近,掉到一條溝裏摔斷了腿,就此昏『迷』不醒,白天有鄉民從附近路過,見包子滿身是血躺在地上,看那土賊的裝束和一身黑肉,也不像安分守己的良民,便繩捆索綁抬到官府請賞。包子醒來,發現自己身在公堂,還想混辯躲罪,可官府那些公人也不是吃素的,見這大漢異於常人,賊頭賊腦,卻似要犯山陰包子,那個亡命徒乃是地方上的巨賊,入過撚子做過流寇,官府緝拿多年始終未果,於是當堂取來畫影圖形對照,又以大刑『逼』供,包子見遮掩不住,隻得認下所作所為,打在死囚牢裏押了三天,原來國家處決反叛,向來是決不待時,不必像別的死囚一樣,會集中等到秋後開刀問斬,所以很快便押赴市曹,可歎山陰包子,橫行一世,到頭來吃了一剮。
官府也根據包子所招口供,到他夫妻刨墳盜棺的現場勘驗,但那地方確有一個被挖開的墳坑,當中一口揭開蓋子的空棺,鋤頭燈燭斧頭鑿子等物丟了一地,唯獨不見了棺中屍體和包子媳『婦』,搜遍了十裏八鄉一無所獲,終究不了了之,成為了清末的一樁懸案,稗官野史中有很多關於此案的記載,隻是眾說紛紜,莫衷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