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翹乍驚還喜:“真的?”
“嗯”崇華微一點頭,“你先帶元寶下去休息,明日早些過來伺候,去吧。”
玉翹不疑有他,帶著哭累了的元寶,走出去。
崇華就那樣定定的看著記憶深處的那張臉,一點點透明直至消失,不見。
西天婆羅殿終年不見人,早已破落沉灰。
玄青衣衫的男子,推開厚重木門,伴隨著吱呀一聲響,向門內望去。
青石地麵的縫隙開始長出雜草,蓮台上布滿青苔,偌大一個經閣結滿蛛網。
這裏的一切早已不見當年清修景象。
將懷中抱著的荼蘼花放在一處幹淨地方,崇華修長手指撫過萎靡枝椏:“阿君,你且等一等我,我去找一處好地方,我們安家”。
頭上迦樓羅聲聲鳴叫嗚呼哀切,崇華在昔時白蔓君種荼蘼花的地方找了一處最顯眼的位置,雙手撐地,刨坑。
萎靡花枝被重新栽種到地上,閼伽水日夜澆灌,他便日夜守著。
風起時,花枝微搖,他笑得一臉柔和:“阿君,起風了,從前你最怕風卷起灰塵髒了衣裙,今日我便站在這給你擋一擋風吧。”
雨起時,他就撐著一把竹傘,安靜的站在雨下,看葉上新結起的露水。
婆羅殿有迦葉遺留的大乘佛氣,被佛氣滋養,荼蘼花從之前奄奄一息到現在枝繁葉茂,恍惚千載日月。
崇華最常做的事便是覆在花根處,講一講昔時往事。
她是如何對他橫眉冷對的,他是如何傷心的,二十三重天上大大小小的神仙是如何誇他懼內的。
他講的樂此不疲,任何細微末節都被回憶的事無巨細,他害怕長久累月下去,記憶會隨著時間淡忘,可是他們的曾經,他點滴都要記得。
花枝時不時搖曳,算是給他的回應,他便眉開眼笑著津津有味的繼續說。
花開花落,凋零出無數花瓣,崇華都一一拾起,夾進早年的經文裏,每一卷經文都彌漫著荼蘼花香,他就卷了經文枕在腦下。
夢裏還是那巧笑嫣然的模樣,手握著一冊書問他:“迦葉,你何時才肯真真正正看我一眼?”
醒來後花葉還是睡時模樣,聽著清風細語,歲月吟唱。
那天以後,崇華整個換了一個人,溫柔還是一如既往溫柔,隻是呆愣時候太多,有時甚至忘了澆水。
離曄三不五時會來看他一看,說一些仙界大小事,講一講誰家閑話,最後一件事說的是金盞妖孽終於還是和司命星君勾搭上了,那根倔木頭這下子可是找到降服住他的人了。
崇華安靜的聽著,兀自望著荼蘼花出神。
離曄瞅著他凝重神色閉了嘴,自己給自己倒一杯茶,想想又幫崇華把水添上。
半晌,離曄昏昏欲睡時候,崇華才恍然開口:“我要出去一趟,我不在的時候,阿君這裏你多來看一看,若是真的照顧起來不方便,便搬到你那去吧。”
離曄呆愣片刻沒明白這話什麼意思,怎麼聽著那麼像臨終遺言。
可崇華是什麼人,戰神!三界內誰是他的敵手,就算送死恐怕都沒人敢收命。
暗罵自己一句杞人憂天,先回了仙界。
回去躺在雲榻上輾轉好幾天,還是覺得崇華像是在交代後事。
站起來坐下,坐下再站起來,招手叫小仙童過來,問:“天上最近可聽說什麼大事?”
仙童搖搖頭:“沒有。”
他又問:“三界內可有什麼千年一遇的大熱鬧看?”
仙童還是搖頭。
離曄正要讓人下去,忽然小仙童想起什麼似的“哦”了一聲,“對了,前些日子聽說西天的佛舍利被盜了,雖不是仙界的事,可也算是天底下頂大的一件了。”
離曄臉刷的一白。
小仙童兀自評價:“說來也怪,那佛舍利,被供在佛龕上,七十二佛陀把守,怎麼說丟就丟了呢。為此靈山還來人找了天帝,要幫忙尋一尋呢。”
離曄的臉已經看不出正常顏色了,一雙眉頭擰成個大疙瘩,一拍大腿跑著出去。
直奔了三重天才想起自己恁大一個神仙,騰雲駕霧不是更快,於是腳下七彩祥雲駕起這位天界上最老沒正經的神君往婆羅殿去。
白蔓君神識受創魂魄受損,仙根有失,崇華用閼伽水澆灌一千年,都沒澆出個仙身來,他這是篤定白蔓君再沒法修出真身,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去西天偷佛舍利啊。
他怎麼就早沒想透這一遭呢,他怎麼就早沒想透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