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的西席先生是一個女孩子,這讓桀驁怪癖的他第一次感覺自己有了一個別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嘴角終於揚起笑意,流連目光,左不過她的身上。
那是清寂寒夜裏,唯一能給孤單的心帶來溫暖的人。
兩顆心彼此貼近,相互慰藉。在人心冰冷的相府裏,在芸芸眾生中,蒼茫大地間,恍惚萬世。
相府榮光不再,侯門破落時,是他一肩扛起所有重擔,以殘疾之身登堂拜相官居高位。
再也沒有人敢在他麵前指指點點,就連一直不娶,也沒人敢嚼半個不字。
兜轉時光蒼白了所有人的頭發,獨獨那一人,青絲白衣,指尖若素,靜靜的望著他,淡淡的笑。
一起度過的數十載春秋,和沐時光中,她的房間唯一的裝飾是牆上掛著一幅尊者像。
他問:“你信佛?”
她答:“我不信佛,我隻信他。”
那時候,眼波流轉中,是他永遠觸手不及的溫柔神色。
直到蒼老枯瘦的手拂過她墨色黑絲,最後無力垂在榻邊。
她卻始終沒有說出一聲,愛你。
千麵尊者,千人千麵,千麵一人。
尊者羽化飛升,她寂靜的守著那人青塚,墳前枯草又綠幾輪,直到隻剩下滿眼風沙,一馬平地。
那執著於佛的尊者啊,是否已將禪機叩破。
心中最後的牽念就此落幕,一聲燭花爆響,昔日回憶到此戛然而止。
軟軟糯糯的小團子,端了一碗湯圓,高高舉過頭頂,笑彎了眼睛,“娘親在想什麼,愣神好一會了,元寶舉的手都酸了。”
清冷容顏忽然生出許多柔情,接過元寶手裏的碗,纖指撫過垂髫的紅帶子,目光悠遠的好似在看另一個人。
“晚膳時候早就過了,帝君此時帶著這些東西是準備吃宵夜?”
玉翹的一聲巧笑未了,門口玄青色衣衫的人早就踏了進來,手裏捧著一雙晶瑩剔透的琥珀杯子,歡喜的什麼似的,獻寶一樣奉到白蔓君麵前,眉飛色舞的對她說道:
“瞧瞧這對杯子,可是我新得來的稀罕物,傳言同一種酒在不同時辰倒進去會有不同的顏色,不同酒在同一時刻也會呈現層次分明的顏色,各不相融,且每一種顏色的酒,味道也不大一樣,我尋了來,特特的作為賀禮為你慶生。”
轉身又對玉翹吩咐,“院子裏不是有不少桂花釀,快挖兩壇子來,正好試驗試驗”。
白蔓君絲毫不受那人喜悅的神色感染,反而將雙眉越蹙越深,最後在聽到慶生兩字時,臉上幹脆現出不耐。
“帝君沒有別的事做了?君子不奪人所好,既然是帝君心愛之物,碧落無福消受,還請帝君帶著你的東西好走。”
下了逐客令,幹脆將身體翻轉,麵朝裏躺下。
眼不見,心不煩。
落寞的神色在俊逸的臉上稍縱即逝,他收了東西交到玉翹手上,重新站在她身側,輕聲道:“我忘了,你身子不舒服不宜飲酒,沒關係,過些日子等你好些了,我帶些好酒過來,我們不醉不歸。”
回答他的隻有空氣裏彌漫的清淡花香,以及淡漠無語。
帝君摸摸鼻子,幹笑兩聲,手伸出去一半,然還未觸及雲錦被,就僵硬收回。
是不是他不出現,她還能好的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