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還會有的!”幹澀地說出這句話,卓烈如同迷途的孩子一樣,無措地看著大笑不止的康敏,猛地拉住她的手大聲喝道:“不要再笑了!這個孩子沒有了,寡人和你還可以再有更多的孩子!”是啊,隻要她還在,就還能有別的孩子。
然而,這世上,理解永遠建立在溝通之上。有些話,不說出口,誰也不會明白,無情的話語背後藏著怎樣深切用意。所謂默契,也是在無數次交流溝通之上建立的信任。
卓烈與康敏,從來沒有過什麼深層的交流溝通,兩人更是連基本的信任都還沒有建立,所以,卓烈沒有說出口的話,注定不能被康敏解讀出來。
康敏任由卓烈抓著自己的手,漸漸地止住了笑聲,反握住卓烈握著自己的手,輕輕地放在肚子上,聲音輕渺得讓人生疑:“卓烈,孩子來的時候我沒有感覺到,如今他走了,我感覺到了,可是,真的好痛!”
卓烈放在康敏肚子上的手猛地一顫,粗糙的手指離開了康敏的肚子,抬眼看著康敏看不出是悲是喜的平靜麵容,心底沒來由的湧起一股恐慌,張嘴想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
“太上皇,康敏身子虛弱,今日不能服侍太上皇了,請恕罪!”恭敬地說出這句話,康敏腳步微顫地邁步走向床榻。
卓烈聽得分明,這是康敏在下逐客令,看著康敏單薄的背影,握了握拳頭,最終轉身離去。
康敏雙眸暗淡地躺在床上,雙手依舊輕輕地抱著肚子,掌心再也沒有那種血脈相連的脈動,康敏眼角流下一滴清淚,順著眼角隱入發鬢間,消失不見,仿佛這滴眼淚從來沒有來過。
突然覺得很冷,康敏牙齒打著顫子,將身旁的錦被蓋在自己身上,雙手抱臂縮成一團。
人說,孩子是母親的心頭肉,可不是麼,康敏如今便覺得自己的心頭被生生剜去了一塊兒,血淋淋的,空落落的,疼慘慘的。
她無數次帶著笑幻想著自己的孩子出生以後,是多麼的討人喜歡,她會做一個好母親,給孩子她能給的最好的一切,然後看著自己的孩子長大成人,娶妻生子。
但是,孩子沒了。怎麼就沒了呢?怎麼就有人那麼殘忍,生生剜掉自己的心頭肉?
啊——是了,是卓烈,是孩子的父親。
哈哈……多可笑!
康敏蓋著被子縮在床上,隻覺得冷到了骨頭縫裏。
孩子的父親親手殺死了孩子,剜去了自己的心頭肉。怎麼能不疼呢?
卓烈、卓烈。
想到這個男人曾經看著自己的肚子,眼底隱藏的慈愛和柔情。她以為,卓烈即便不喜歡她,也還是愛著這個孩子的。
如今看來,這一切多麼可笑!卓烈不愛她,又怎麼可能在乎這個可有可無的孩子,什麼慈愛,什麼柔情,不過是自己的幻覺。
因為一座靈位,卓烈扼殺了她的孩子。
趙若雅之靈位。
是了,這個名字不就是卓烈初見那個盲女姬蘭時,想要幫她改的名字麼。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卓烈不是不懂愛,不是不會愛,而是他的愛已經死去了。原來,這個趙若雅才是卓烈的心尖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