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央音樂學院十年,吳龍在學校參與了十部歌劇的藝術指導,有《魔笛》《蝴蝶夫人》《茶花女》等,每年一部。
排歌劇非常累,學生郭佳音和徐薇薇說,聲樂藝術指導要負責挑選劇本、演員、曲目,聲樂和舞美的配合。一部歌劇裏有二重唱、三重唱、詠歎調,都得吳龍指導排練,每部歌劇的排練需三個月到半年的時間。
吳龍希望達到完美,稍有不滿,他就一遍遍重來,“國內很少有人像他這樣了解聲樂藝術指導,都是無序的,他自己在其中摸索,陶醉在裏麵。”
然而,雖然吳龍排的歌劇非常專業,但在國內,聲樂藝術指導還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鋼琴伴奏還處於從屬地位。接近吳龍的人稱,有些微妙的事情吳龍不是很能理解。就拿選擇演員來說,讓誰上場不讓誰上場,有時並不取決於演員的實力高低。每每遇到這樣的事情,吳龍在內心裏是固執的,也是痛苦的。
心中的理想和現實的博弈,使得吳龍的內心更加孤獨,雖然作為中央音樂學院的藝術學科帶頭人,吳龍一直走在藝術領域前列,不僅排演了大量有影響的歌劇,而且,吳龍還曾為上百位國內外歌唱家的獨唱音樂會擔任鋼琴伴奏,有“華人第一鋼琴伴奏”之譽。但同時,他也要承受常人難以想象的工作壓力。不被承認,超負荷地工作,長期熬夜思考,又一個人生活。缺乏合理的飲食和睡眠,吳龍很快就得了嚴重的胃病。
2008年初,這種不舒服開始演變成失眠。失眠帶給吳龍難以言說的痛苦。為了入睡,他試過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工作,試圖讓自己足夠疲累。辦法用盡,但依舊失眠。
一段時間後,吳龍的失眠更加嚴重了。每天晚上,疲憊的他不能入睡,而且此時,吳龍還悲傷而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對人生產生了厭倦,他知道自己得了抑鬱症。
吳龍是個非常要強的人,患病以後,他不想讓親友牽掛,很少向人傾訴苦悶,把一切痛苦都積壓在心底。因為休息不好,吳龍看起來很疲憊,精神也大不如以前。同事注意到了吳龍的變化,他特意將吳龍叫到一邊,問他要不要休息幾天,卻被吳龍婉言謝絕。
雪上加霜的是,這時,吳龍和中央音樂學院的合同就要到期了。在吳龍的妻子楊彬看來,讓吳龍幾乎崩潰的一個大問題就是他與中央音樂學院的合同能否續簽。2012年8月,吳龍和校方的合同就要到期,對於外籍聘用人員,校方應提前三個月談是否續簽。
但到了2012年5月,學校都沒人提。眼看就要放暑假了,還是沒人找吳龍談續簽之事。“如果不續約,他就要麵臨出境。吳龍很著急,我讓他去問,他說人家告訴他要等。”楊彬這樣回憶當時的情景。
抑鬱成疾,飛身跳樓
合同的懸而未決讓吳龍焦躁。楊彬勸他,連學生都能找到工作,他還擔心什麼?就算學校不能續約,教學生學琴收入也不少,但楊彬建議的這種掙錢方式讓吳龍感覺恥辱。
楊彬回憶說,吳龍出事後,學院的領導來家裏看望,他們提起合同的事,對方說“沒有說不和他續簽啊”。但究竟為何校方沒找吳龍談續約之事,楊彬不得而知。
在楊彬的印象裏,吳龍應對生活的能力較差,普通人可能不覺得這是多大的事情,“但他覺得很重要”。
吳龍特別好麵子,特別在意別人對他的評價,每有演出,第二天他就很關注音樂評論。有朋友說,“他很愛麵子,他希望繼續在中央音樂學院幹下去,如果不幹了,他會覺得很沒麵子。”
家裏燈泡壞了,都是楊彬爬上去換。出去買東西買錯了,吳龍都不敢自己回去換。楊彬說,吳龍確實不擅長經營人際關係,他出事半個多月了,係裏隻有一個他多年前就認識的同事來家裏慰問。
雖然擁有美國國籍,但是對於吳龍一家而言,再回美國並不現實。吳龍曾對好友曹群說過:“想在國內這麼幹下去,在外麵也沒有財產和地。”他最大的財產——他的施坦威鋼琴都隨他運回了國內。
懸而未決的合同,讓吳龍對身邊的一切都失去了興趣,包括他心愛的鋼琴,那段時間,吳龍已經很少彈琴了。不僅如此,吳龍的體重也突然直線下降,腰圍從三尺二瘦到二尺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