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相見歡(二)(2 / 2)

轉頭回了陳院。陳氏陪母親乘完涼,正要進屋歇息,俄見表姐弟倆你追我攆趕回來,權當倆人鬧著玩兒,心裏也不當真,隻笑著與母親道:“娘,您瞧,這倆小祖宗又鬧紅臉啦!”

陳母笑得和藹可親,“嗨,他倆從小鬧大了,不過這會兒不願理睬對方,等一夜過去,指不定該如何相親相愛呢!”

陳氏笑而不語,挽著母親的手進了堂屋,陳芸站在院裏,目送祖母與姑姑進屋後,轉頭瞥了沈複一眼,因見表弟木訥站在身後,既不開口哄自己,也不先向自己致歉,沒來由心裏一急,使勁兒跺了跺腳,徑直朝著坐落在東南方的廚房走去。

沈複看了心裏萬分焦急,搶先一步拉住表姐的袖口,道:“單單因為那個,芸姐姐再不理我?”

陳芸表情嚴肅,“誰要生你的氣?我之所以著急往回趕,是因為忽然想起,你房裏還沒放驅蚊的香!”

沈複‘哦’了一聲,瞬間鬆開陳芸的袖口,陳芸含笑看他,見他傻乎乎的站著,連忙推了他一把,道:“別發呆了,我一個人研香,指不定要忙到什麼時候,還得你打下手才能快點!”

沈複聽了,笑嘻嘻摸了摸頭,然後朝前走了幾步,緊緊跟在陳芸後麵。陳芸瞧他傻不愣登的,人家說什麼他信什麼,一點懷疑也沒有,一點思考也沒有,心裏不由恥笑。

轉頭進了裏屋,陳芸取來一個木樨盒,遞到滿眼好奇的沈複手中。沈複猴急打開,見那木樨盒裏放著許多水萍葉子,大惑不解的問:“這些萍葉,也能驅蚊?”

“當然能驅蚊啦!”陳芸斬釘截鐵回答,忽而又心平氣和向沈複解釋,“這些萍葉一早采摘,午後陰幹,晚上正好可以拿來點燃驅蚊!”說著瞥了沈複一眼,“你呀,也別總效仿那些迂腐的私塾先生,再這樣傻學下去,整個人都要頭腦冬烘啦!”

沈複笑而不語,沉默了片刻,又讚揚道:“你懂的倒是挺多呀!”

“這算什麼?”陳芸喜笑顏開,“我不光知道萍葉可以燒煙驅蚊,還知道葛汁可解酒醉不醒,蛇床煎湯可緩牙痛,薄荷擰汁可治鼻血不止,艾灸可治蛇蟲咬傷!”

沈複滿臉崇拜,“芸姐姐,你真厲害,居然知道這麼多!”

“村裏人都知道這些,我也是聽老人們話家常時學的!”陳芸一臉得意,扭頭看向沈複道:“你若真想多學一些,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寫下來,等你回家後再慢慢研究!”

沈複咧嘴一笑,道:“沒事,芸姐姐知道即可,以後若有用得到的時候,總還有芸姐姐在身邊嘛!”

陳芸聽了這話,沉默良久,她不知道沈複是無意還是有意這樣說。眼下倆人漸漸長大,雖然郎有情、妾有意,可婚事一日不定下來,世事無常、變化無端,誰也說不準最後結局如何。

“想什麼呢?”沈複瞧表姐出神,連忙舉手到陳芸眼前,使勁晃了三四個來回。

陳芸幡然回過神來,也不坦白自己的心事,隻掩飾道:“剛才在想克昌今夜鬧不鬧人!”

沈複順著說:“一般而言,小孩子喜歡白間鬧騰,到了夜裏,大多出不了一個時辰就會睡著!”

陳芸隨手點燃萍葉,眼前頓時揚起一片灰煙。隨即耳邊飄過沈複的話,陳芸更加覺得表弟心思簡單,壓根看不穿自己的心事,於是也不浪費氣力,專心致誌燃煙驅蚊。

一宿無話。次日,芸母嚴氏領芸弟克昌歸來,陳氏半年不見二嫂,心裏也是想念,於是妯娌倆擱偏房裏說些體己話。

“昨兒聽咱娘說,嫂子娘家兄弟又要鬧著重新分家產?”陳氏一麵出聲詢問,一麵去看二嫂的神情,因見嚴氏麵露哀戚,不欲多提,轉而又嘖嘖感歎,“這當娘的還真是可憐,生兒育女本已不容易,誰想到了桑榆暮年,還要眼睜睜看著兒子打破頭爭家產!”

嚴氏也感歎不已,“旁觀者清,這事原怪不到二弟他們家頭上,實在是我那大嫂太不講理,明明去年分家產時已經立據存證,可今年立夏以來雨水過多,他們家田地遭了水澇,眼瞅著會收成不好,這才鬧到阿娘跟前,說什麼他們那塊地風水不好,硬要逼著阿娘交換兩家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