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媽擺完花,在圍裙上抹抹手,很熱情的招呼,“清小姐,冬衣置下了沒有?”
沈清樂自小是她看大,主仆情深之外,也仿佛多了一個孩子一樣。
“還不急,還不急。”沈清樂笑著。
“怎麼不急,你不急,冬來得急,一夜就上凍了。女孩子家,最不能受凍。”
沈清樂慣聽這些老人家的理論,知道此時若不岔開話來,就要無休止說個不停,於是湊過去看花,“聽說花廳裏已經用了炭盆,也隻有小嬸嬸才有這樣的心思。”
李媽陪著她應和幾句,臨走時又囑咐她,“立冬的時候回家來吃餃子呀。”
沈清樂衝姚立非撇了撇嘴,小聲道,“李媽最近開始吃素,雖然是花素,但也不沾葷油,嘖嘖,這樣的餃子你吃不吃?”
姚立非搖搖頭,他一日三餐,從早上起便是肉粥,即便是青菜盤子裏,也要有五成肉絲。
沈弈這時候說,“姚先生今天留下來吃飯,我下廚,還做獅子頭。”是不容商量的語氣,哪裏是請人吃飯。
姚立非正待說話,他又補充,“已經叫人去買了肉,六分肥,四分瘦。”這便更不容人推辭了。
沈清樂在一旁笑,“感情叔叔一大早便知道立非要來。”又對姚立非打趣,“姚先生來吃一次飯,李媽三天炒菜不用放油。”
她今天的俏皮話說的格外多,雖然平日裏也活潑,但與今日完全不同。沈弈瞧了她一眼,她立即麵上一窘,不出聲響了。她這位二叔是錦緞被子包著的*桶,僅僅看似良善可欺,如今讓她點燃了引線,她兩腿虛軟,生怕自己跑得不夠快,被炸的粉身碎骨。
送來的花是並蒂,沈弈遙遙一指,“這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姚先生是好福氣,可惜總有一枝先落。”
“正要與叔叔說,不能委屈了清小姐做小,嫁進來是做平妻,令薑也這麼說。”他拍拍沈清樂的手。
“唔,姚太太好大氣。”沈弈咬咬牙。
眼見今日實在話不投機,兼之目的已然達成,姚立非起身便要告辭,說有一家報社新開業,請他去剪彩。
這報社主人與他很有淵源,正是儒林小報的那位主編朝雲先生。雖素未謀麵,但曾聯手治敵,各懷鬼胎之下,也算合作愉快。故而朝雲先生的助手一通電話,便將這位新貴總參議請做嘉賓。
及至剪彩現場,正是熱鬧,沈清樂忽的努努嘴,他看去,果然是一位熟人,雖然算不上朋友,但那熟人向他招招手,他也隻好回禮似得抱以一笑。
這家新報社有位漢溪先生,正是朝雲先生的助手。朝雲先生素不愛露麵,漢溪先生卻最擅經營人事,可謂是八麵玲瓏,見此場景,急忙把兩人招呼到一處,“於總參謀,姚總參議,二位都在,真是蓬蓽生輝,來來來。”
於晟景初來乍到,趁姚立非密謀婚事這三五時日裏,著實風風光光打了兩場勝仗,一是剿匪,二是整頓新兵,也就揚名立萬,得封副總參謀。但如今總參謀一位空缺,自然沒有人把副字放在口邊,徒惹人厭。
其實剪彩無非是如此,一行人熱熱鬧鬧擠在一起,你的我的名頭官職摞在一起,為人家添光加彩,好比青樓攬客,總要有花魁迎人。這些“花魁”們,無論平日是水*融,還是麵和心不合,都要給主家麵子,一致的和和美美。
但有心人看著了,論起剪彩的排位來,倒是於晟景更居中,更要緊。
又有人議論,說那姚總參議,果然登高跌重,被新寵擠下來了。隻是這軍中新貴一茬一茬的起,這位也未必能長久,全看沈督軍心意。
但談更多的還是奇聞八卦,說姚總參議搶了於總參謀的未婚妻,整日裏出雙入對,這場風月債不知如何算。但沈督軍看來還是偏向姚總參議,不然怎麼還是成全這一樁婚事。
沈清樂見了於晟景,早早就避嫌開來,混在人群中,正好將這些話聽得清楚。又一五一十學給姚立非聽。
“這話準是從於太太口裏出來的,於晟景算來要叫她一聲小嬸嬸。你不知道她這人,平日裏對於晟景不冷不熱,說是遠房親戚,七拐八拐,一見人家飛上枝頭,立刻親切起來,前幾日見了我還要叫侄媳婦。”
“瞧你說的,於先生本就是在枝頭上。”
沈清樂扒拉著手釧子上的佛珠,撇撇嘴道,“在官在商總是不同的,於家從前是富,如今才算得上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