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樓有貴賓通道,一些大牌的明星要避開媒體也都是從那裏走,厲璟卻擺了擺手:“等會吧,看看情況。”
他說完就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許雲澤禮節性地退開兩步站著,隱約能聽到他說的還是展廳和展牌的事,心知勸不住他,隻能在展廳裏四下看了看,等他打完電話,引他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了。
這一處展台有點偏,從舞台布景和宣傳片來看,顯然是一部古偶仙俠劇,一水兒青春靚麗的小花小生,有幾個許雲澤看著眼熟,但一時也叫不上名字的人氣偶像,能進這個展廳,製作成本也不算差,舞台布景做了幾叢仿真的翠竹,把側邊的椅子擋住了大半。
厲璟總算是沒有再拒絕,順從地坐了下來,隻是注意力還在《暮色》的展台那裏。
《暮色》的先導片有近半小時,結束之後還額外加了幾個短的特寫片段,基本都是許暮或蕭長寧個人的,許雲澤和季衡的演技都很紮實,特寫的鏡頭也不少,可以說是這一段先導片別有新意也是特別出彩的地方之一。
許雲澤和厲璟進來的時候,循環播放的先導片剛剛到了尾聲,在除夕夜的槍聲裏戛然而止,屏幕完全暗下來後,又漸漸轉成明亮,變成了許暮的特寫鏡頭。
第一段是他在收藏室與宋晨的對話。此時的局勢已經漸漸明朗,日軍在戰場連連潰敗,抗戰勝利指日可待,但許暮卻因為設計摧毀了日軍的細菌培養皿而暴露了身份,井上雄平被急召到南京述職,尚未來得及徹查,隻命人暗中將許家別墅圍得水泄不通。
宋晨察覺後,已經設法聯係過地下黨,得到的反饋是讓他盡全力保護許暮,如果到了萬不得已的情況,可以動用僅剩的安全運輸線把許暮轉移到香港。
井上雄平的專列天亮後就要抵滬,宋晨得知消息,連夜趕回許家,讓許暮收拾東西,趕緊跟他離開。
比起他的焦急,許暮反倒十分平靜,他拿著多寶閣上僅剩的一隻陶瓶把玩了許久,又如平時一般收拾了書桌,把《博物誌》用油紙仔仔細細地包了起來,遞給宋晨:“許家裏裏外外不知有多少日本人的眼線,你快走吧,這個給你,我家裏……罷了,家裏這許多東西,總歸是保不住的,你也不必在意。舍弟蕭長寧……你是見過的,有機會的話,幫我把這個轉交給他,代我對他說聲抱歉。”
宋晨不肯接:“先生,眼下井上雄平還沒有回來,日本人調度上沒有那麼順手,我們的運輸線知道的人極少,還是相當安全的。您現在就跟我走,我保證,就算拚了這條性命,也一定把您送出上海城。”
“我隻要半個小時不露麵,外邊的日本人就會動起來了。我若是真跟你走了,最後那條安全線路恐怕也就不安全了。”許暮笑笑:“你真的不用管我,隻要替我把最後那批文物安全地運走就行了。”
宋晨心知他說的是事實,連再勸他的底氣都沒了,隻是還強忍著哽咽:“先生,是我連累了您。要不是當年我死纏著勸您加入,您……”
平日裏高大挺拔的錚錚男兒,這會兒連看他一眼都有些不敢,許暮看著他,竟是笑了笑,伸手捏了下他的肩,輕鬆道:“宋少校,你這樣子與長寧倒是有幾分像。真不怪你,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和長寧,和你們一起站上這條戰線,我心裏就從沒有過一分鍾的後悔。”
宋晨到底是軍人,見他執意不肯走,也不再猶豫,把他給的《博物誌》收好後,端端正正地給他敬了個軍禮:“先生,這本書我一定會親手交到蕭將軍手裏。”
許暮放下心來,送走喬裝後的宋晨,一人走到廊下修剪花枝。
他是個非常有耐心的人,在廊下一待就是許久,家裏的下人都被他打發出門了,偌大的庭院裏隻有風吹動樹葉的聲音。許暮愜意地“檢閱”了自家院子,回屋的時候甚至還十分好心情地剪了一捧繡球和月季,插在餐桌的花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