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姬的手腕現在強得連皇上都忌憚了，王姬的勢力配合吳楚齊趙多王的勢力，這合縱連橫之勢，誰能不懼。長安城的黑夜，馬上就要來了。像我們這些長安城中沒有參加謀反，倒向陛下的，此時好像更像鋌而走險啊”
栗美人心神稍定。月紅現在還來找她，看來她答應劉濞的事還沒有走漏風聲。在她眼中，月紅的話雖然看似毫無漏洞，但是她卻知道最大的疑點，那就是劉濞。劉濞選中的人是我，而不是月紅所說的王姬。她立馬收斂神色，開始周旋。
“那依你看來，皇上的勝算有幾成。”不動聲色，毫無感情。很明顯的試探。
月紅毫不推諉，直截了當。“皇上沒有勝算。”
栗美人心中竟略過一絲喜悅。
“但是，娘娘有。”
栗美人猛地一驚。手中的繡布掉落。怔怔望著眼前這個年紀輕輕的宮女。
“娘娘不必懷疑。這些偌大的宮殿裏，誰都藏不住秘密。椒房殿藏不住，未央宮藏不住，芷羅宮，也藏不住。娘娘私會劉濞使者，相談甚歡，全宮上下無人不知。相信明日焦灼無計的陛下就會來找娘娘，如果娘娘稍有推諉，讓皇上誤會，那你可就成了王姬的替死鬼了。”
“什麼？”栗美人的眼神裏充滿了恐懼。她終於明白了，原來劉濞他們早就與王姬結盟，特意派特使進芷羅宮就是讓她成為眾矢之的，做王姬的替死鬼，降低陛下的戒備。她忽然開始苦笑，她笑自己。她的命居然是被椒房殿的人救的。
話說到這個地步，栗美人覺得自己手裏完全沒有牌，甚至明天就會成為刀下亡魂。她似乎沒有選擇，死心塌地地相信這個椒房殿的宮女。
月紅刻意留出長久的停頓。她知道言多必失，不如讓這個身經百戰，猜忌多疑的女人自己想象。看到高座上的女人飄忽迷茫的表情，她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一半。
“所以這次陛下忽至，是處於對處境的擔憂。甚至不惜再見一見自己冷落已久的皇後，試圖通過皇後，喚醒皇後身後的薄氏一族的勢力。”
“說起這朝中勢力，娘娘應該比我清楚。薄氏一族雖有薄太後苦心經營，但薄太後逝世之後，皇後娘娘傾心黃老不涉黨爭，薄太後留下來的心腹也久久沒過問。加上薄皇後一直不得寵，薄氏老人恐怕早就散盡。集合這些人想要對抗王姬實在是以卵擊石。”
栗美人聽到這感覺已經全明白了。月紅卻在繼續說一些讓栗美人恐懼的話混淆她的判斷，以免栗美人窺破端倪。
“不錯。如今朝中勢力主要三分，但絕非均分。竇太後被文帝冷落後開始著手經營竇氏一族，內有親侄子竇封為首的大司馬代她牢牢握住軍權，外有親兒子梁王獲封大漢最大的諸侯國梁國，是她最大的後盾。她的勢力和地位在朝廷如日中天。”
“但是比起竇太後，恐怕王美人要更勝一籌。竇太後呼風喚雨的底氣一半來自外戚的忠誠，另一半也是來自年紀輩分的高貴，而且竇太後的勢力朝野基本知根知底，全部攤在台麵上。而王姬則完全靠自己的手腕，牢牢握住朝廷四部，大漢七國，而且十分懂得隱藏，台麵上你很難一眼看出。這些關係，除非深究，否則鮮有人能注意到。”
“況且王姬得寵，不明就裏的人根本不可能刻意與王姬樹敵。王姬的勢力就可以繼續在台麵之下野蠻生長。但是竇太後那邊的勢力卻連自己的親兒子都在打壓，驃騎大將軍竇嬰已經被解職。如此此消彼長的勢力之爭，絕對不是三分天下這麼簡單。”
“至於陛下的勢力除了不涉黨爭的周亞夫，找不到幾個能劃清界限隻聽命於陛下的。而我家娘娘的薄氏一族，就算全部依附於陛下，王姬想要全部連根拔起依舊不算難事。這樣一來，勢力製衡的關鍵，這場戰役的勝負就全在娘娘了”
“在我？”
“沒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您和皇後娘娘都不似王姬，能主宰自己的命運，當下形勢，隻有靠聯合才能這長夜裏活下來。娘娘不必給我答複，我們一群將死之人沒有必要講這些空話。娘娘如何作為可以自行斟酌，皇後娘娘應該等的著急了。奴婢先行告退。”
人去屋空。栗美人望著遠處的紫砂璽，恍然而至的仇恨讓眼睛眯成了一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