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楊康陪我去埃米爾球場看了一場酣暢淋漓的比賽。隨後,他又帶我去了斯特蘭德大街吃晚餐。我們來到那座餐廳時已經接近6點半了。楊康走下車來,把車鑰匙交給泊車的門童,向我彎了一下右手臂。我笑了下,挽上他的手臂走進大廳。
這座酒店餐廳是一棟愛德華時代的建築,上個世紀初時是倫敦有名的風月場,據說許多貴族名流都曾光顧過,期間幾經易主,幾次翻新,唯一沒變的卻是這種奢華優雅的氣質和精雕細琢的古典風情。
楊康預定的是一個臨窗的位置。桌上擺了一盞銀燭台和兩組細瓷餐具,壁燈的光灑下來,瓷器邊緣泛起一圈暖黃色的淡淡光芒。我在楊康對麵坐下,轉眼望見高高聳立的大本鍾和泰晤士河畔流光溢彩的風景。
我翻開餐譜時才發現這家餐廳供應的居然是法餐。
“還以為在這裏能吃到英國美食呢。”我說。
“英國美食?你指的是土豆、炸魚和司康餅嗎?”他笑說,“你知道全世界就隻有英國人在吃飯時會說‘別介意’而不是‘用餐愉快’。”
我抿嘴笑了笑,沒再說什麼。侍者將利口酒端了上來。
那幾個人是在我們剛剛喝完餐前酒時走進大廳的。楊康放下酒杯,遠遠地向他們招了招手,一邊取下餐巾站起身來。我忙也扯下餐巾起身看去:幾個衣著考究,帶著圓頂禮帽的紳士正滿麵笑容地向我們走來,他們身後跟著一位身穿寶藍色絲綢禮服、戴著闊邊帽的年輕女士。
“啊,Daniel,Daniel,這世界真是太小了,居然會在這裏遇見你。這真是太讓人高興了。”一個持手杖的老紳士走上前來爽朗笑道。他身後的幾個男人也紛紛上前行了一下脫帽禮。
楊康於是便用英文同他們熱切地交談了起來。我不太確定他們在講什麼,倫敦以外的英式口音一向讓我覺得苦惱,不過也可能是因為他們談話的內容是我不了解的另一個世界。他們在交談的時候一直專注地沉浸在彼此的話題和上流社會得體的幽默裏,他們既沒有看我,也沒有看他們身後那個美豔的女人,就好像我們隻是這座華麗氣派的大廳裏的兩件裝飾品一樣。我心裏又局促了起來。
不過,就在我思忖著要不要繼續像那樣愚蠢又尷尬地微笑下去的時候,楊康突然將手搭在了我的肩上:“這是小曼,我女朋友。”
“小曼在中國主持一檔黃金時段的娛樂節目。”他低頭看了我一眼說。
那位老紳士這才像是突然注意到我一般地轉身對我說道:“啊,很高興認識你,美麗的小姐。”
楊康對我使了個眼色,我有些不自在地伸出了右手,那老紳士便俯身在我的手背上輕吻了一下:“你的名字聽起來真美,是……少曼?”
“小曼。”我笑了笑說。
“小曼。我不擅長中文。”他對我友好地笑笑,又向我介紹起了與他同行的那幾人。我也同他們一一點頭問好。
他們跟我聊了一下工作之類的話題,又開了幾個關於英國食物和天氣的玩笑便跟我們告辭了。
“希望你在倫敦度過一個美好的假期。”那老紳士最後跟我說。
我看著他們的背影,轉身問楊康道:“那幾位是你的朋友?”
“算不上,隻是跟我們家有點生意上的往來罷了。”楊康幫我拉了一下身後的椅子說,“你別看他們剛才對我笑臉相迎,轉過身去就會抽著雪茄大罵‘那群中國佬快要把英國買空了’。”
“你不喜歡他們?我覺得他們都挺紳士啊。”我笑道。
“紳士?別開玩笑了。”他也笑笑,“剛才那個拿手杖的老家夥應該這麼跟你介紹那幫人:我是亨廷頓伯爵,我是一個種族主義者,我一年到頭都在上議院跟保守黨議員大談控製移民的廢話。這位是蘭斯布裏男爵,他是個敗家子,已經把祖產賣的差不多了,去年因為缺錢還把城堡租給了一幫美國人開******,如果現在你肯出兩萬鎊,他會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貴族頭銜賣給你。這位是格林小姐,她是Channel4的一個小明星,可是在上流社會的交際圈裏她可是個大明星,她跟我們這幫人全都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