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要現金。”

他不耐煩地看了我一眼,便將錢包裏所有的現金都倒出來扔給了我。

“就這麼點?”我粗略地數了一下,不滿地看著他說。

“你什麼時候看見豪門公子揣著一打鈔票滿世界跑啊,那是暴發戶好不好?”

“那你記得還欠我300啊……。”我隻說了一半便停住了,因我在看到那個頎長的身影從大廳外麵走進來的那一瞬間就僵在了那裏。

這三個星期來,我沒有一天不在期待著跟他像這樣偶然相遇。然而此刻,我卻隻恨不得自己立刻變成透明人。

他向我走了過來,我下意識地把手裏的錢藏在了身後。我望著他明淨的眼眸,心想該怎麼向他解釋眼前這尷尬的一幕,他卻徑直從我身邊走了過去——就好像我真的變成了透明人一樣。

我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沉了下去。

“誰啊那是?”黃燁湊過身來說,“給我50塊打車回去。”

我呆坐了幾秒,無力地說道:“黃少爺,求你不要在我麵前出現了行嗎?”

那天以後,我又在那家茶餐廳遇見了梁辰幾次。他差不多每次都像那天早上一樣對我視而不見地徑直走開——不知是不屑於看我,還是沒有認出我。抑或是,他從一開始就不知道我是誰,也不知道我一直在注視著他,這一切都隻是一場我自導自演的獨角戲而已。

我最後一次在那裏吃午餐是8月31號,席間,我身邊的那幫小女生興致勃勃地猜測起了梁辰的星座和血型。我忽然覺得自己這一個月來實在荒唐,便匆匆地吃完茶點離開了。

那之後我幾乎每天都在電視台的食堂裏吃午餐,有時也會去樓下的快餐店和小飯館。我再沒有去過馬路對麵的那家茶餐廳。

夏天應該就這樣結束了吧,還有這段沒有開始的愛情。九月下旬的一天,當我坐在快餐店裏看著外麵的雨幕時,心裏這樣想。

我對這個結論是如此的確定,以至於當我在那家快餐店門口再次不期而然地遇見了梁辰時,一時有些詫異。

“你好,好久不見。”他笑著對我說。

他居然還記得我?我愣了一下。

“雨好大啊。能送我到馬路對麵嗎?”他看了眼簷外的雨,又轉身看著我說。

“哦,沒問題。”我忙把手裏那把藍色的雨傘撐開,心中多少有些別扭。

他微笑著從我手中把傘接了過去。

我們穿過那條馬路時並沒有交談。他隻跟我說了句謝謝,我也隻淡淡地回了句沒什麼。

這大約也隻是個插曲吧,就像這場大雨一樣。我這樣想著回到了馬路的對麵,不想他的聲音卻突然從身後傳了過來:“請等一下。”

我轉過身去,他正有些狼狽地站在雨中,襯衫差不多已經濕透了,頭發濕濕地貼在額上。我忙舉起傘來遮過他的頭頂。

“你這是?”我有些不解地看著他。

“你叫顧小曼吧?我叫梁辰,能告訴我你的電話嗎?”

我愕然地望著他。他眼中一片清明。

“我想了一下,果然還是應該把這句話問出來,因為不知道下次什麼時候才能再遇見你。”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額前短短的頭發說,“其實很早之前就想認識你了,可是那個時候我以為你有男朋友。直到後來我聽公司的前輩說那個人不是你男朋友才終於下定決心跟你要電話,結果你卻突然從那間茶餐廳消失了。這一個月來我一直在這條街上的不同店裏吃午餐,希望可以再遇見你,可是卻怎麼都遇不到了。今天好不容易才終於見到了你,我不想因為自己的猶豫不決再等一個月了。”

我看著映在他眼中的夏末光景,心裏忽有一股溫暖而清新的氣息在氤氳,笑容也不覺在唇邊漾開了:“真是的,淋成這個樣子,這樣一來,我剛才送你去馬路對麵還有什麼意義啊。”

他也赧然地笑了起來,眼睛彎彎的,好像月牙兒。

傾盆大雨落在藍色的雨傘上,傘外一世界的喧嘩。傘內安然一夏。

秋天,我收到了夏安從佛羅倫薩寄來的明信片。上麵隻有一句話:我好像愛上我高中時代的學長了。

我微笑著在郵件裏回道: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