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小姐?”我試著叫她。
她再次打了個寒噤:“我說過,隻要大家合作,一切不是問題。”
此刻,她束緊長袍的動作,越發暴露了內心隱隱的恐懼不安,隻有感到害怕的人才會有那種表現。那麼,她的恐懼來自何處?難道是那尊已經在吉薩高地上屹立了數千年的石像嗎?
獅身人麵像的圖片早就傳遍全球,廣泛地出現在各種平媒雜誌、旅行指南上。很多人也許不知道埃及的國旗是什麼圖案的,但卻絕不會忘記這雕像的樣子,哪怕隻看過一眼。
做為亡靈守護者,明月對雕像產生恐懼這件事幾乎是不可能的,畢竟它與金字塔一道構成了埃及沙漠的獨特風景,久在沙漠的人一年之中不知道要看到它多少次。
“陳先生,如果需要,請按照那名片上的線索找我。我相信,咱們的合作會令彼此皆大歡喜,肯定是。”她的臉色很不好看,匆匆說完這幾句禮節性的套話,便轉身走向駱駝。
我盯著她嬌小的背影,忽然覺得冷馨失蹤事件被蒙上了一層詭異的色彩。假如明月看到教授被殺時的情景,就應該能同時看到冷馨去了哪裏?
按照開羅警方的推測,冷馨是被人挾持著離去的,沒有第二種結果。隻要找到劫匪,就可以發現冷馨。全世界的警察辦案都是以“真憑實據”為第一位的,並且始終秉持“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的基本原則,但我不是警察,隻相信自己的直覺。
現在,直覺告訴我:“劫案發生時,現場肯定還出現過一些不可思議的事件,所以才令明月如此困惑。”
非洲大陸本來就是一個怪事頻發的神秘世界,圍繞金字塔產生的種種傳說更是令全球考古學家、科幻作家們為之瘋狂。至少在大半個世紀以來,無數人都推測並且求證過“金字塔為外星人所建”這種理論,直到一無所得地鬱鬱而終。
明月已經上了駱駝,遠遠地向我揮手:“陳先生,我們會再見麵的。”她不再像剛剛出現時那樣鎮定了,紅潤的唇也漸漸泛青,而這一切都隻因為我們提到了冷馨的失蹤。
我可以留住她,憑她的武功還不是我的對手,但我需要更多的線索,而不是用武力手段將事情搞得一團糟。
“一定。”我揮手回應,看著她勉強地擠出一絲微笑,匆匆離去。駝鈴響得非常急促,想必她一融入黑暗中便用力鞭打駱駝飛奔著,漸行漸遠,直到隨風而逝。
明月的出現,給了我小小的觸動:“教授他們在沙漠裏的考古活動進行了超過三個月時間,從夏末直到深秋。如果有黑道人物盯梢的話,一定會在他們有所收獲後動手。劫案發生,足以證明考古小組有了大的發現,值得劫匪們動手了。現在的關鍵點,大概在他們的考古發現上——”
隨著埃及政府在非洲大陸的政治、軍事地位日益提高,他們對於文物管理、考古發掘方麵的規章製度也有了相當詳細的分類,但歸根結底可以一言以蔽之:埃及文物永遠屬於國家所有,任何人不準帶離埃及本土,否則將以偷盜文物罪懲治。
假如教授得到某些東西,譬如說黃金、鑽石、法老遺物等等,就一定會向政府申報,但警方得到的資料證明,之前他們沒有遞交任何報告。
我拍了拍有些發脹的額頭,重新拾起明月的名片,上麵鏨刻的是“夕陽照著國王的羊圈,也照著羔羊們的血”這句話。她說過的很多話都帶著咬文嚼字的痕跡,很可能是來自某些經書,包括這一句。
顧家發射暗器的手法以高速、迅猛為主,這張鋼製名片在某些情況下,很可能會演變為一種一擊必殺的武器,再加上她袖子裏的毒蟲或者其它什麼古怪東西,明月可謂是一個渾身布滿殺機的危險人物。
我想起了二十世紀初的一位埃及占領者說過的名言:要想不被人殺,就要先學會殺人。要想活著離開沙漠,就要把自己武裝得比毒蠍更危險。像明月這樣的人,的確是貫徹了那位占領者的話。如果有機會見到她的師父,我會時刻記得提醒自己加倍小心,以免陷入危險。
最後望了獅身人麵像幾眼,我緩緩地掉轉車頭,向開羅城返回。
明月不是個容易對付的人,雖然她表麵看起來極其嬌小柔美,但卻是一株帶著毒刺的玫瑰。如果是米茲遭遇到血蜘蛛襲擊的話,隻怕此刻躺在我身邊的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直到望見開羅城內鱗次櫛比的清真寺塔尖,米茲才艱難地爬起來,掙紮著先去腰間摸槍。
我敲了敲駕駛台:“槍在這裏,一個零件都不少,別擔心。”
丟失佩槍雖然不是重罪,但卻會給警局的同事們嘲笑,所以他立刻手忙腳亂地裝好那柄槍,然後才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謝天謝地,再謝謝陳先生。”
他對著後視鏡擦去額頭上的紅色十字,神情沮喪地長歎:“亡靈守護者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詛咒方式,希望這一次明月沒有暗中對我下什麼手腳。唉,現在警局方麵也很矛盾,沒權力管她那類人但又不得不管,畢竟我們是警察——”
我拍拍他的肩:“別多想了,她似乎並沒有惡意。”
他並沒有因為我的寬慰而釋懷,直到我從皮夾裏抽出兩張大額鈔票塞在他掌心裏,臉上才露出了笑容。那些錢,足夠買到我承諾給他的香煙了。
“陳先生,局長大人吩咐過,隻要是你交待的事,警局內部的每一個人都會全力協助,有什麼事隨時打電話給我,我一定馬上辦理。”
有錢能使鬼推磨,中國人在兩千年前就發現了這個道理,並且將其熟練地運用到各行各業、隨時隨地中去。現在,米茲的表現又一次證明了這個問題。可惜,警局方麵能夠提供的有用資料太少了,我不得不笑著拒絕了他的殷勤。
車子停靠在市中心的月光大酒店旋轉門前,我跳下車子的時候,幾乎吸引了門外所有人的目光。米茲的車牌號屬於開羅城裏排位一百名之內的特殊號碼,等同於一張特別通行證,在任何地方都享有特權,而我做為他的貴賓,自然會令酒店方麵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