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來想去,腦子裏好像有一個人在不停的喊“雅嫻雅嫻”,怎麼也停不了。她喃喃的問道:“你說她是難產去的,那當時的孩子呢,是不是也沒有了?”這樣的事情發生在林逍榮身上,難怪他那麼傷心。
卻聽得小蘭說:“那倒沒有,生下來一個不足月的女嬰,少奶奶因為產後大出血才活不過來了,孩子雖然也很虛弱,但是請了奶媽精心照料,幸而活了下來,現在小姐也已經滿三歲了。”
賢又聽到一個大大的意外,失聲問道:“那我怎麼從沒有見過她?”
小蘭聽了有些難過,說:“少奶奶,您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從小姐生下來,少爺就從沒有看過她一眼,當時他是因為整天為去世的少奶奶傷心難過,後來也對孩子不聞不問。有次我把孩子抱給他看,他竟然轉頭就走。還有一次他喝醉了酒,竟然說要去殺了小姐,嚷著說是小姐害了去世的少奶奶。老爺太太嚇壞了,可是又沒辦法,隻好把孩子藏起來不讓他看見。現在小姐在竹韻軒有姨太太表小姐們照顧,平常都不怎麼出來見人的,”
賢聽得心驚肉跳,可是又有些傷心難過,問道:“他怎麼可以這樣?孩子是無辜的,她生下來就沒有娘,已經是天大的不幸了,可是親身父親還要恨她,讓她不能見人。人說虎毒尚不食子,他為什麼要這麼狠毒?”
小蘭也很傷心,哭著說:“不是的,少爺不是這樣的。這三年來,他沒有一天開心過,我知道他一直放不開而已,忘不了雅嫻小姐,他一直在恨自己。少奶奶,您不要怪他,以後您還要多勸誡他開導他,我知道隻有您可以做到。”
賢聽了,久久默然不語,心裏在問自己:“我能夠做什麼?我是他的妻子,可是我對他的過去一無所知,我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該怎麼去麵對他。
兩個人都沉默著,想著心事,眼淚悄悄流過臉頰也沒有聲音。夜已經很深了。
第二天,賢一大早就起床去給老爺太太請安,林太太才剛剛起床,老爺倒是去後院遛彎了,他每天都要練一套太極劍,多年走南闖北必須有些功夫防身,現在雖然用不著了,也可以有強身健體之用。
林太太看她病好了也非常開心,叫她過去幫著挑選珠釵首飾。林家二三十年積累了豐厚的家業,太太的收藏也堪稱豐富,拿出來的一匣子金玉寶石,煌煌耀目,比給她的聘禮當然豐盛了數倍不止。她給太太選了一套點翠金簪,正好配她今天穿的那身寶藍繡花鑲狐毛領的錦袍,貴氣而不張揚。
太太也很滿意的在鏡子裏照了照,又笑著說:“我這年紀再打扮也是有限,正經有好東西該給你來穿戴了,你看看這匣子裏有什麼喜歡的,盡管挑,娘都舍得給。”
賢自然不敢要,說:“太太的東西自然都是好的,隻是已經給了我好些,哪裏還敢再要呢?再說太太還年輕著呢,怎麼就說不用打扮呢?我人小福薄,這些好東西就算給我,也不及太太戴著貴氣端莊。”
太太聽了隻笑,也不再執意要求。過了一會,老爺練完劍也回來了,大廳裏已經擺上了飯桌,仆人丫頭們雖然進進出出,也是盡量無聲無息。
賢看著隻有她和碧雲在,並沒有見到雅琴和姨太太,正在疑惑要不要等一會。又有人來回報說,姨太太和表小姐今天不過來吃了,讓老爺太太不用等,也已經分派了食盒送到竹韻軒去。
太太應了一聲,也沒太在意,隻吩咐可以開飯了。賢心裏有些疑惑,但也沒有多問什麼。其實她不知道這後院四個園子裏隻有竹韻軒沒有設小廚房,因為那邊以前並沒有主人住,隻是待客之用。碧雲是跟著老爺太太住的,逍榮一直住蘭香館,雅琴和姨太太以前是住在百梅園的。隻是賢過門時,不知怎麼的安排在百梅園做新房,她們便搬到竹韻軒去了。二老爺一家則是在旁邊另辟了一塊地蓋的園子,大家同進一個大門前廳,到了後院則各過各的,隻不過平時也是常來常往,就跟沒有分家也差不多了。
吃完了早飯,太太看她臉色還有些蒼白,又連忙囑咐她早點回去休息,不要再外麵吹了風,天氣太冷就不用天天過來請安,在自己屋裏吃飯就好。賢隻好早早回房,這天放了晴,有暖暖的太陽照在身上,賢慢慢走著,後麵跟著小蘭和梅香。
走到半路,她突然停住,看向另一個方向,那邊有一片竹林,雖然是雪後寒冬,依然一片翠綠,隻是看來也有些淒清蕭瑟之感。
梅香來不知所以,上來扶著她說:“少奶奶,走錯了,回百梅園得往這邊走。”
賢不說話,隻看著小蘭示意。小蘭知道她的意思,雖然覺得很為難,可是還是隻好聽她的。賢高興的說:“我們先去竹韻軒逛會兒再回去吧。”
走進竹韻軒,腳下是一條不太寬的青石小徑,走上回廊,便覺得有些陰冷。屋後一片竹林掩映著屋子,冬日的陽光並不強烈。屋子裏很安靜,好像沒有人住一般,賢推開門,四下看看都沒有人,突然聽到裏屋有人在小聲說話,好像是小孩子的聲音。她連忙走進去,,看見床上有被子堆起來,有人在裏麵嘀咕著什麼。
她走過去,悄悄把被子揭開一點,裏麵的人馬上意識到,抬起頭來注視著她,那是一雙純真無暇、清澈透明的眼睛,閃爍著稚氣天真和疑惑。
小蘭馬上走過去問道:“小姐,你在被子裏幹什麼啊?”
小孩認得小蘭,掀開被子爬起來坐在床上說:“蘭姨,我在跟我的小雪說話啊,它老是要跑到外麵去,我就要它乖乖的,要聽話。”
小孩看了一眼賢,疑惑的問小蘭:“蘭姨,她是誰啊,我怎麼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