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宜寧跪在花團錦簇大紅地氈上,給定國公行了大禮:“宜姐兒拜見外祖父。”
“起來吧。”定國公的聲音低沉,宛若洪鍾,聽著便知定國公身體底子很好。
趁著抬眸的功夫,秦宜寧快速打量了一眼。定國公年近古稀,身材高大,麵色紅潤,雙眼有神,是個極為威嚴矍鑠的老人。
定國公問一旁的定國公夫人:“你不是還有見麵禮要給宜姐兒?”
“我正要與宜姐兒說呢。”定國公夫人將一碗溫熱的茶水遞到定國公的手中,隨即佯作嗔怒的道:“就你會做好人,我要說的話,卻被你給搶了先。”
定國公“噗嗤”笑了,一口茶險些噴出來:“你們瞧瞧,多大人了,還這麼歪曲我。”
姑娘、小爺們見慣了祖父祖母這般,都跟著笑了起來。
秦宜寧也禁不住笑。
外祖父與外祖母的感情真好。
這一家人也都和善。與之相比,相府要冰冷的多,人也難相處的多了。
定國公夫人向著秦宜寧招招手。
秦宜寧便乖巧的到了定國公夫人身旁站定。
“好孩子。你這些年在外頭受了那麼多的苦,如今總算是苦盡甘來了。”定國公夫人疼惜的拍了拍秦宜寧的手背,道:
“外祖母如今就將‘昭韻司’送給你,往後經營管理之事就都交給你負責,所得利潤也都是你自個兒所有,不必交給你母親,也不需交給任何人。給你這麼一個買賣,一則讓你學習經營,練練手,將來出閣若真需要管理庶務也不至於兩眼一抹黑,二則也是外祖母給你一點私房錢,要使銀子的地方還多著呢。”
秦宜寧一直乖巧的聽著外祖母的話,眼角餘光打量著周圍人的神色,待看到眾人的表情略有微妙,尤其是秦慧寧倏然咬緊的下唇,她就知道這昭韻司必然是個好東西。
不過,昭韻司到底是做什麼的產業,她卻不懂。
她隻知道,這個產業必定能夠盈利不少,是一大筆的利潤,就這麼平白的給了她,讓她有些不可置信,本能的在心裏起了疑問。
秦宜寧不安的看向定國公夫人:“外祖母,我哪裏會經營這些呢。”
“傻丫頭,下麵自然有人供你差遣,原本的鍾大掌櫃的投奔文書我回頭也一並交給你,他是個合用的人,你放心便是。”
意思便是秦宜寧隻是掛著名,往後可以坐吃紅利了?
她更加不安。
秦宜寧從不覺得這世界上有白吃的午餐。可是她也知道外祖母絕對不會害她。
孫氏在一旁聽了,終於坐不住了:“母親,她一個小姑娘能懂什麼經營,昭韻司那麼大的產業,她未必管的明白,賠本是小,若是開罪了人豈不是給家裏添亂?況且我記得昭韻司從前是鳴哥兒名下的產業吧?這會子卻給了宜姐兒怎麼成。”
秦宜寧驚訝的抬眸,正對上孫禹溫和的視線。
“姑姑不要多想,我朝務纏身,又要讀書,又要應酬,著實分不出時間和精力來去經營昭韻司,祖母已經用良田和鋪子與我交換了,我隻坐著等收銀子便是。”孫禹笑道:“往後還要表妹費心去經營了。”
秦宜寧聞言,不自禁的看向定國公夫人。昭韻司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她不知道,可是外祖母為了將昭韻司送給她,竟然用良田和鋪子與大表哥做了交換。也難怪方才外祖母提起時,表姐妹們的神色都有些不同。
孫氏也有些驚訝。
她著實是想不到,不過是一個才剛回家來的丫頭,與自己娘家人又說不上熟悉,怎麼就會這樣討人喜歡?還能讓自己母親這般大手筆。
“母親,您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可這昭韻司著實不合適她一個什麼都不懂的丫頭來經營,正如我方才說的,昭韻司裏那麼多達官顯貴,萬一真的開罪了誰可不是鬧著玩的。況且她才回來,大字兒還沒認全呢,哪裏配經營什麼產業,相府裏又不缺她吃少她穿,她回家也沒見她祖母給銀子給鋪子的,憑什麼要咱們家這般大手筆。”
前半段話,說的還像些樣子,後半段話卻讓定國公夫人眉頭蹙起,在場之人也都略微尷尬。
定國公不願意參與這些事,聞言便叫了幾位表哥出去了,將暖閣留給了女眷們。
一瞧自己父親竟然這麼走了,孫氏就意識到自己或許說了什麼定國公不愛聽的,自小定國公就是這個習慣,每當他們兄弟姐妹犯錯,定國公都會避開來,留了空間給定國公夫人施展。
待到男子們一走,定國公夫人果然沉聲開了口:“你才剛說的那話不妥。怎麼出門子這些日子,就學會了這些攀比的伎倆?你身為母親,不知言傳身教的道理嗎?就不怕你的女兒與你學會了那些掐尖兒要強與人攀比不知和睦姐妹的市儈氣!”
孫氏聽的不服,低著頭不吭聲。
秦慧寧聽的卻是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定國公夫人這麼說,豈不就是在指桑罵槐嗎!
大舅母和二舅母見定國公夫人動氣,忙勸說道:“母親莫要動氣,菡姐兒不過是小孩心性,心直口快罷了。”
“小孩心性,心直口快?她都四十多的人了!還這般不知長進!”定國公夫人揉著額頭斥責道:“那日我與你說的你是都忘了!”
一看母親動了真怒,孫氏心裏委屈卻不敢頂撞,低頭認錯。
定國公夫人深吸兩口氣,這才道:“你拎不清,虧得你有這個好命,身邊有宜姐兒這個看事明白的。往後你也多長點心,不要誰說了什麼你都信,遇到你們秦府裏有大事兒,你可以多與宜姐兒商議。這昭韻司我也相信宜姐兒經營起來手拿把攥,你自己沒能力,難道你女兒也沒有?你別忘了宜姐兒是誰的女兒!”
孫氏被訓的鵪鶉似的,大氣不敢喘一聲兒,心裏雖然不平,可是又有些莫名的與有榮焉之感。保不齊秦宜寧就隨了她爹的聰慧呢?
秦宜寧見外祖母訓教女兒,沒有自己插嘴的份兒,也隻能幹著急罷了。見話題終於告一段落,忙與大舅母和二舅母一同去勸。
定國公夫人的氣本來也不是衝著別人,為免眾人尷尬,有台階兒也就順著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