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袁軍營地。
巡視營地的高覽眼見著營中士氣一日不如一日,兵卒越鄰近鄴城就愈發有崩潰的跡象,他憂心忡忡,隻能夠借著黑夜的機會,避開監軍耿包的眼線,悄悄趕來張郃軍帳尋找張郃商議對策。
“儁乂?”
高覽一手扶著佩劍,一手托著兜鍪,大步走進了張郃的帳內,見到張郃獨自跪坐在地圖前皺眉思量,立馬開口問道。
“嗯。”張郃抬眼瞥了高覽一眼,沒有說話,招了招手,示意高覽近前。
兩人久在行伍,是共同患難的袍澤手足,時下形勢迫在眉睫,兩人可謂是互相扶持,也不在意那些俗禮,當即就湊到了一起。
看到地圖上密密麻麻的線條、圖案,高覽忍住心思耐心地端詳了一會,漸漸的,眉頭也跟著張郃一同皺了起來。
“常山、中山、巨鹿、趙國”高覽指著地圖低聲數了起來,“魏郡、涿郡、代郡、上穀、漁陽,該死的,這大半個燕趙之地要麼落入敵手,要麼就被叛軍占據,大將軍還想讓我等帶著這支兵馬,趕去鄴城解圍,怕是還沒走到鄴城,隻要一碰上西涼兵的遊騎,這兩萬人馬當即就要自相驚擾潰散了。”
話匣子一開,高覽就停不下來,從審配、蔣義渠、袁熙的無能到袁家兄弟相殘的愚蠢,他毫無顧忌,通通罵了一個遍,眼見河北形勢照這樣下去,眾人都是死到臨頭,焦躁不安的他也隻能夠不斷用各種咒罵來發泄減緩著心頭的不安和恐懼。
“咦,儁乂,你怎麼不說話了?”
高覽罵得口幹舌燥,突然發現張郃默然不語良久,跟以往的表現完全不同,他頓時也生起疑雲,瞅著張郃問道。
“嗬。”張郃苦笑一聲,指著地圖開始說道“其實照先前的態勢來看,西涼兵雖然來勢洶洶,可關西、三河無歲不戰,倉癝告竭、難以久持,隻要扼守堅城,耗其銳氣,彼輩步騎雖盛,最多也隻能大肆搶掠一番後退回並州等地。”
“可奈何河北紛爭、人心惶惶,將佐守令已無守土拒敵之心,或逃或降,這才讓西涼兵攻城略地,就糧於敵,一路所向披靡,直接殺到鄴城城下。若是一開始能讓我等二人領兵,伺機先破其一路,喪其膽氣,這鄴城未必不能解圍,可現下是,,,唉——”
聽到張郃的言語,高覽更是義憤填膺,他舉起拳頭,聲音也變得高亢起來。
“逢紀小人,屢屢口出讒言,使得大將軍猜忌我等軍中將佐;耿包貪功冒進,隻知一味催促,逼迫我等趕往鄴城,他哪裏知道,凡守城者,需外有必救之兵,內有必守之地。進退有據,補給有方。將士用命,上下一心。可你看,時下的鄴城,哪裏還有這些,這明明就是趕著軍中將士前去鄴城送死嘛!”
“噓!噤聲,你這些話在我帳中說說也就是了,出了此地萬萬不可再提,若是讓人聽了去,那可是旋即就要掉腦袋的啊!”
張郃目光閃爍,似乎想到了什麼,一下子又變得謹慎起來,高覽聞言,心頭一震,趕忙問道:
“儁乂,聽你的意思,莫非是聽說了什麼秘事?”
“嗯。”張郃點點頭,口中咬牙切齒地說道:
“剛剛就有軍吏暗中向我稟報,說監軍不滿軍中將佐畏敵如虎,逡巡不進,這兩日想要借機斬一上將來震懾軍心。”
“什麼,竟有此事!!!”高覽臉色驟變,瞬間就跳了起來,他又驚又氣地在帳中來回走動,口中開始自言自語。
“如此要事,你怎麼不提前跟我說一聲,,,,糟了,平日裏我與那耿包頗有齟齬,這次那廝怕不是就要借著軍法來取我項上首級了······”
越想越怕的高覽走動許久,突然想到了什麼,身形一頓,轉首望向一旁泰然自若的張郃,手握劍柄,目露凶光。
“儁乂,事已至此,我看,我等莫不如也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