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坑殺(1 / 3)

在戰爭中,軍隊作為戰爭機器,數量上的增加所帶來的優勢是顯而易見的,理論上,戰爭機器越龐大,它所具備的戰鬥力也越強大,但軍隊的核心——人,又恰恰不是單純的機器,他們隨著數量的增加,在一些時候,受某些因素的影響,反而會形成負向的規模效果,加速促使整台戰爭機器的崩潰。

這種例子在秦漢的戰爭中不算少見,彭城之戰劉邦麾下的盟軍,昆陽之戰王邑、王尋帶領的新莽大軍,西城之戰吳漢、岑彭指揮的漢家軍隊······

今夜,在鮮卑騎兵馬蹄下被驚醒的袁紹大軍,也是如此。

當苴羅侯、鬱築鞬帶著鮮卑勇士冒著箭矢,策馬揚塵衝入營地時,他們既驚訝於袁紹軍營內部的龐大,這與他們遠遠見到時的震撼又完全不同,同時內心也燃起了孤注一擲的瘋狂,畢竟縱馬踏營的他們自暴露行蹤起,已經再無退路。

從一開始,夜襲的鮮卑騎兵泅渡過河,就大膽地從袁軍大營的東麵迂回突擊,在快速突破了這一方向袁軍部署的少量夜哨斥候後,他們就一路暢通無阻地逼近了袁軍大營。

充當前鋒人馬的鮮卑勇士嫻熟地利用奔馬拉倒柵欄、借助馬速飛快地越過溝壑,衝入營中後胡亂地用火把點燃近處觸手可及的帳篷,對於遠處的營房,他們則用拋射火箭和投擲火把的方式,一路奔突的他們瘋狂砍殺攔路的巡夜士卒,卻不浪費馬力去追殺任何一個逃走的敵人,就這樣一路四下縱火,一路衝突向前,虛張聲勢,旨在將整個袁軍大營徹底攪亂。

而在黑暗中被馬蹄聲驚醒的袁軍士卒、民伕的反應也的確糟糕。袁軍大營中有一半都是普通的河北民伕,士卒也是出征多月、倉促撤退、士氣衰微,他們的傷痛、疲倦、恐慌、絕望、寂寞、苦澀等情緒在壓抑麻木許久後也終於爆發出來,民伕大吼大叫、驚慌奔走,士卒拔刀相向、四散逃離,混亂的情景在大營中隨處可見······

占據了營房、角樓的袁軍中軍精銳有了各郡民伕、普通士卒的緩衝,倒是沒有被橫衝直撞、四下襲擾的鮮卑騎兵直接擊潰,但主帥袁紹病倒,軍中群龍無首,人心惶惶之下兵無戰意,田豐、逢紀、袁尚、郭圖等人的意見也再次相左,有人聲稱是閻軍追兵殺至,當速速逃離危地,有人堅持要據守擊退敵軍。

但局勢終究還是在眾人的爭執聲中急速崩壞,眼見著兵荒馬亂、火勢蔓延,情急之下的田豐、逢紀、袁尚等人最終決定保護病重的袁紹突圍,於是倉促集合的袁軍中軍如喪家之犬,拋棄一切的金鼓旗幟、圖冊文書、印綬符令,人馬蜂擁奔逃出營,在昏暗不明的夜裏躲避追擊、奪路狂奔。

而隨著袁軍中軍出奔,蒲吾這一戰,最終也出人意料地變成了混亂的擊潰戰。冒險偷襲的鮮卑騎兵成了最大的贏家,所向披靡的他們借助夜色順利地擊潰了駐紮在蒲吾的十幾萬河北軍隊、民伕,以三千騎兵之力徹底埋葬了袁紹“南向以爭天下”的雄圖壯誌。

···

翌日,東方魚肚白出,混亂的戰事也進入了尾聲。

一夜未眠卻依舊神采奕奕的軻比能馭馬緩慢行走在一片狼藉的袁軍大營之間,身後跟著一眾鮮卑騎兵和瑣奴、祝奧、裴綰、解俊等人。

視野之內,觸目皆是河北兵民的屍體和燒毀的廢墟,這其中多數的人並非被鮮卑騎兵所殺,而是由混亂無序的擁擠踩踏、拔刀相向造成的,至於冒著黑煙、化成一片廢墟的軍帳、角樓、營房、倉庫,則多是縱火的鮮卑騎兵的傑作。

眼睛通紅的鮮卑騎兵高舉弓刀,激動地叫嚷著,和他們的首領大人軻比能一樣,廝殺了一夜的他們依舊情緒興奮,手中的砍殺的刀劍雖然卷刃了,可他們卻繳獲了大批堅甲利兵,心愛的坐騎雖然倒斃了,可他們或奪取了無數的戰馬、牲畜,此外營中還有堆積如山的糧草輜重、旌旗鼓號、圖冊文書,此刻也通通成為了他們戰後所擁有的戰利品。

這世間還能有什麼事情,是能夠讓這些刀頭舔血的草原漢子更興奮的麼?

行走其間的軻比能能夠感受到身邊鮮卑騎兵難以抑製的喜悅和激動,也能感受到其他人態度的明顯變化,但身為部落大人,他很快還是盡力強迫自己從獲勝後狂喜的狀態中冷靜下來,將目光從近處琳琅滿目的戰利品轉向遠處混亂無序、垂頭喪氣的俘虜們。

這一戰,粗獷凶悍的鮮卑騎兵沒有多餘的人手去統計斬殺的首級和俘虜的人數,但根據軻比能的目測,營內和營外道路上的屍體不下兩萬人,加上估摸俘虜的這三四萬河北士卒、民伕,昨夜裏河北袁紹的十幾萬人馬已經有一半折損在了蒲吾這個陌生的小地方,其餘潰散、逃離的河北士卒、民伕,軻比能也分不出兵馬進行追擊,隻能任由著他們四散逃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