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
一聲厲喝,將我的思緒從混沌中拉回了現實。
鼻尖縈繞的血腥味,又濃鬱了幾分。
我舔舔幹裂的嘴唇,費力將眼睛睜開一條縫。
視線在短暫的朦朧後,重新聚焦,隻能看見一片灼灼耀眼的日光。
汗珠順眉骨流進眼睛裏,刺痛感,讓我渾渾噩噩的思緒又清醒了幾分,不經低頭看向懸空的腳下……
城門前,臨時搭建的行刑台上,又多了幾具無頭男屍,一字排開,整整齊齊地倒在刑台上,圓滾滾的頭顱,散亂地滾出了高高在上的行刑台。
視線太遠,以至於,我都看不清,到底是族裏的誰又被處決了。
就算看清了麵孔,隻怕,我也是不認識的。
“喪門星……喪門星……”旁邊嘶啞的女聲,有氣無力地咒罵著,氣勢上卻透著無盡怨毒。
我側過臉,想看看她是誰,無奈淩亂的發絲將臉遮擋了大半,委實瞧不真切。
下意識的想要撥開臉側的頭發,才發現自己的雙手被高高束縛在頭頂,一條韌性極強的牛筋在合並的手腕上纏了幾圈後,另一頭穩穩掛在城牆支出的圍竿上。
我咧了咧嘴,噗呲一聲,苦笑出聲。
“你還笑?你還有臉笑?”旁邊的女聲似回光返照一般,在連日的要死不活之後,終於聲嘶力竭了一次,吼道,“裴家上上下下三百多口人,死得就剩下大房一家了,你還有臉笑?”
“二姨娘,天下群雄割據,戰亂不斷,這血債,豈是我一個小女子可背負的。再說了,裴家的大門,我都不曾踏進去,就被人五花大綁地吊掛在了這城門上,我可有怨過誰?”說到底,我也很懵啊。
我牟足了勁,撅著嘴,吹開了黏在眼角的頭發,這才扭著頭,左右看了看。
我的兩邊,和我一樣被高高懸掛在城門前的,還有一排花花綠綠,綾羅錦緞的女人。這些女人,和我一樣,都是陽城的一城之主裴震的女眷們。
隻是我的身份比較特殊,自然被懸掛在了正中,最為顯眼的位置。
我知道,如今叛軍攻入陽城,而裴家戰敗,隻能是投降跪舔的份兒,但是,裴家卻沒有投降的資格。因為,裴家僅剩的利用價值,就是作為人質,保得叛軍數日安穩。
但我隱隱覺得,我們並不是人質,至少我不是,我是魚餌,一顆叛軍用來引誘巨龍入圈的餌料。
“二姨娘,你知道我剛剛為什麼笑嗎?”我吹了吹旁邊的二姨娘。這幾日,也就隻有她,能在我耳畔嘚吧嘚的讓我從一次次暈眩中清醒過來。
“嗬…你這樣沒心沒肺的野丫頭,鬼知道你笑什麼?”二姨娘就像個河豚,被我一紮,整個人就炸得跟球似的。
“呸呸,鬼啊鬼的不吉利。”我晃了晃吊得快沒知覺的胳膊,能感受到手腕上的牛筋又緊了幾分,勒得紫紅色的淤青就像要爆血似的,這才說道,“你瞧我們,這一串串的懸掛在城門前,像不像叛軍在釣魚?”
“釣魚?”二姨娘冷笑了一聲,反問道,“就你這姿色,拿著魚餌釣龍王,你當他匪問天跟你一樣,是從深山石洞裏走出來的,沒見過世麵的人?”
“那不是石洞……”我弱弱的解釋了一句。
二姨娘壓根沒搭理我,繼續捅刀似的說道:“也就這幫沒腦子的叛軍相信,以這你這顆裴家九小姐的腦袋,能引來匪問天的軍隊放棄洛城,轉攻陽城。”
“我哪有一座城池的價值重要啊……”我長長籲了一口氣,聽見二姨娘惡狠狠地幹呸了一下,怨道,“什麼破婚書,簡直是催命符!你爹跟你娘都是瞎的,屁娃娃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