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怎麼又來了。”許可一見母親和繼父就忍不住神經緊張,更何況她的心情原本不太好。早上她剛用趙麗華的手機給姑媽打電話,知道楊洪的身體一直不太好,很虛弱。許可全身裹著石膏被困在醫院裏,心裏隻有幹著急的份,卻無力幫助姑媽什麼忙。那一瞬,她真覺得自己是個廢人不中用了。可是姑媽對她的意外更關心和擔憂。許可原本不想把自己的不幸告訴姑媽的,她知道姑媽的煩惱太多,不想再加重姑媽的負擔和焦慮,但趙麗華自作主張地把消息告訴了她。姑媽聽罷簡直快瘋了,她聽到許可的遭遇後感到萬分的震驚。而這一回許可問及胡如海的音訊時,依然毫無結果,難道他真飛到天涯海角去了?隻是許可明白,他怎麼飛,飛得多遠,也飛不出自己的心思之海。
現在,許可麵對著母親,就來不及想別的事了。
“許可,你好些了嗎?”母親坐在她麵前,老淚縱橫。
“好多了。媽,你別哭行不行?”
“我怎能不哭呢?你看你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你受了很重的傷,沒摔死已經算是奇跡了,尤其是你腦子裏也絲毫沒有損傷,這是最令人感到欣慰的。”
“媽,我沒事了。”許可的心劇烈地撞擊著胸腔。
“還說沒事呢?你已經全身麻痹了,以後怎麼生活啊?”
許可靜靜地望著母親好久,才問:“這是什麼意思?”
“這說明你以後再也無法行走了,你的下半身全部癱瘓,雖然可能還有一些知覺但你無法控製下半身的活動,一定得坐在輪椅上。”母親說著,又向她宣布了一項令她震驚的決定,“我們商量好了,等你出院後你搬到氹仔和我們一起住去,早晚可以由我來照顧你。”
“不,媽,我不去。”許可驚慌地拒絕了。
“不去怎麼行?”母親和繼父都傻了,都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我不想去,媽。”許可咬著牙說。
“可是以後你無法照顧你自己呀!也沒有別人來照顧你了。”母親想說服她。
“我會照顧我自己,我還能做一些事的。”許可傷心地哭了起來。
“許可,你怎能這麼說話?”
“這是事實,我絕不願一輩子做個殘廢人,也不願做個無助的嬰兒,我還能做許多事,我不想再去給你添麻煩,增加你們的負擔……”
母親不知所措地站起來,她的繼父也擺出一副長輩的麵孔,竭力想去安撫她,但他們都沒法說得動許可,最後隻好互使眼色,向許可告辭走了。
7
“近來怎麼樣?”趙麗華走進病房來,朝許可笑了笑,“一切都好吧?”
“還好呢?”許可苦惱不已,自嘲地說,“我就差不能站起來跳舞了。”
“這是什麼話?你這人真有意思,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點特長?”趙麗華在她麵前坐了下來,故意找一些輕鬆的話來說。
“我還有什麼意思,這就是我的全部人生了。從此坐在輪椅上,沒意思,也不好玩,更不可愛了。”許可傷感地說。
“是有些不方便,但也不像你所說的那麼可悲。”這一段時間以來,許可一直是這麼頹廢不振,自暴自棄。自從她的母親把實話告訴了她以後,許可就變得悲觀消沉了。現在她的石膏已經拆除了,改戴背脊支撐器,靠輪椅行動,這真是一段艱苦的日子。她必須適應身體上的殘疾不便,以證明她能學習麵對現實。
趙麗華又說:“許可,你大可不必這麼消極,更不必像你母親所說的那樣無依無靠。”
“你用不著來安慰我。我不會創造奇跡來恢複我雙腿的功能。”許可狠狠地捶著自己的雙腿,仿佛把它們當作舊輪胎。
“但是,你對自己要有信心,有麵對生活的勇氣。”趙麗華用柔和而堅定的口吻說,“你還有心智,你的手臂依然正常。當然,還有嘴巴,還有大腦等等,隻要你願意,你仍有能力做許多事情。”
“真的嗎?那我能做什麼呢?”
“正巧,我今天有點事要你幫忙,反正你是閑著的。”
“不會是讓我幫你吃一隻雞腿吧?”許可像個嬌氣的孩子,說起話來蠻不講理,以前她是不會這樣的,趙麗華暗想。不過她仍希望,許可會慢慢適應的。醫生不是說過,時候一到,她自然能接受一切的嗎?對任何人來說都一樣,這種適應都是一種艱難而折磨人的考驗,更何況她是這麼一個堅強的女人。
“不能讓你吃雞腿了,否則胖得沒人敢收拾你。給,幫我看這些材料,別浪費你的智慧哦!”趙麗華和醫生談過,認為許可基本上是已經康複了,要不是情緒上的原因,她的情況可能還要好一些,因此適當地給她一些“工作”是有益的。
“我可沒性情幫人看材料。我不知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活下去?我常常想起我媽媽說過我已是個既無用又無助的殘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