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安看過很多散文,讀到過很多關於時光流逝,今夕何夕的蹉跎感歎。
隻是真當列車駛向老家的那一站,顧安安搜腸刮肚,竟找不出一個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境。
經過了流年似水,再回來,現在已經是“多年以後”。
她小時候倒是經常會想,很多年以後,那時的自己又會是什麼樣子呢?故地重遊,多年後的自己,是衣錦還鄉誌得意滿;還是疲憊不堪,收拾一顆勞累的心歎年華似水。
到現在為止,兩樣都不是。
顧安安下了車,放慢腳步走在這片已經倍感陌生的土地上。算起來,她已有將近七年的時間沒有回來過。小時候走過的上千次的路早已麵目全非,記憶裏的很多景色都已消失不見。經過小學時,才發現旁邊的雜貨鋪也被夷為平地。
回憶一下就湧上心頭,有時候是一根棒棒糖、一袋冰袋、或者是幹脆麵……無數個放學的路上,都是由那雙手遞交給她。然後不止一次心痛的說:“顧安安,你知不知道你坑了我多少零花錢!”
現在重新回來,除了恍惚的不確定,還是有一種久違的興奮。她還是想念這裏的,隻是將近七年,她都不敢承認。她曾經那麼依戀的土地,盡管到最後,她拚盡一切也要離開。
顧安安刻意放慢腳步,近乎貪婪的搜刮起街上的一邊一角,再與她記憶裏的慢慢對比,最終失敗的搖了搖頭。似水流年的威力,就是把記憶裏的東西變得麵目全非。
她記得,不遠處就是市第一中學。
念頭剛動,顧安安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她一看來電,眉頭已經不自覺的皺起。等到鈴聲響了五下她才接過電話,不情不願的叫了一聲:“爸。”
他說話還是那麼大聲,“來了沒,到哪了?”
“在等公車,大概半個小時就能到了。“
“你阿姨知道你要回來,特意燒了一桌菜,還說一定要等安安回來……”
顧安安把手機拿離了耳邊,等電話那邊說完了,她趕緊接著一句:“知道了。”
剛剛凝聚的對這座城市的懷念,頃刻又煙消雲散。
美好的瞬間總是容易忽視,不堪的記憶卻能一遍遍的在腦海裏盤旋,不知不覺就吞噬掉所有的美好。顧安安等在車站旁,二十四路公車姍姍來遲。她抓緊背包,跟隨人流擠了上去。
明天就是十一小長假,車裏不出意外的擁擠。顧安安打量了一下周圍,有很多跟她一樣的,提著行李箱風塵仆仆的遊子。不同的是他們稚氣未脫的臉上都堆滿了歸家的期待和興奮。
公車突地往前衝了一下,滿車的人都打了個趔趄。顧安安被擠的透不過氣,她艱難的抓住扶手,隨著節奏開始搖晃。
那時也是這樣,每天放學都要經過一次壓縮罐頭似的洗禮,顧安安才不喜歡坐公車。一直到二年級的時候,因為那次意外,滿校慌張。於是他就擔當起了每天接送她的義務。公車停停靠靠要半個小時的路程,他隻要十幾分鍾就能解決。
後來,顧安安也不記得是哪一天了。似乎是在某個暑假,他開始教她學自行車,從早上到晚上,一整天都在學。不到一個禮拜,顧安安就摔的滿腿都是傷口。任他怎麼說,她都置氣的不肯出門。
最終,他敗下陣來,“安安,我要去bj了。以後,你要自己上學。”
顧安安終於肯抬起頭來,“為什麼要去bj要去上大學。”
“大學遠嗎?”
“遠,跟bj一樣遠。”
“你不回來了嗎?”顧安安問完後眼淚就已經在眼眶裏打轉。比他的高中還遠嗎,比媽媽離開的距離還要遠?
顧安安的眼淚成滴落下,這一次,他卻沒有安慰她。隻是撫著顧安安的頭發,“聽話,要學自行車,以後自己的路要自己走。”
“bj這是繼杭州之後,她接觸的第二個最遙遠的詞。
所以前兩天,鍾叔叔才會去辦“謝師宴”。明明他要走了,為什麼他的家人卻那麼喜氣洋洋?
顧安安還是哭著,始終等不到安慰,她能做的就是把眼淚一擦,以一種宣誓的姿態,“我以後也要讀大學,我也去bj我去找你。”
如果必須要承受離別,那就不要讓相聚再遙遙無期。
就是從那一天起,顧安安開始把bj作為奮鬥目標。她的每一次考試,她的選擇,她獨立開始的生活,都隨之刻上了“bj隻是為了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