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教室裏,同學們雖然汗流浹背,卻仍然頭也不抬地做各科作業。因為再過幾天就是升學考試,時間不等人。今年招生人數很少:全縣高中隻招九十人,中師、中專加起來不到四十人,而全縣參加考試的人數就達四、五千人。這“千軍萬馬共渡獨木橋”的景象真讓人著急,因為,參考人數太多,而且,由於前幾年有些學校停辦,往屆生多,他們實力強勁。要想考上確實太難了。所以,大家都往書堆裏盡情地鑽,以免被擠到落榜的“河”裏——因為,那時考上高中就有考上大學的極大可能,考上中師中專就是參加工作,這輩子的飯碗就解決了。這可是一個人最重要的終身大事——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我焦急地等待天空裏那一絲淡淡的晚霞被最後抹去。晚飯後,我趁著夜色,悄悄約了王淑琴到外麵散步。
她是班上的文娛委員:嗓音特別好:銀鈴一般的清脆,悅耳又不乏委婉,全校沒有哪一位同學比得上;那苗條的身段、妖豔嫵媚的臉蛋,是人見人愛,多少男同學被她吸引我也說不清。但是,能夠請動她的唯一一位男同學,就是我。僅此,我受到了同學們的羨慕和嫉妒,而且,我為此感到了莫大的榮幸和驕傲。
“作業完成沒有?”
“真是累死人了!基本可以說,叫做完成了,還沒有檢查。課文也還沒有背。”
“我也差不多。”我說。
她伸了一下腰肢,然後懶懶的坐在草地上:“真想睡它一覺,舒服舒服。”
“那——我給你壘鋪。”
“你這家夥好壞,不知羞,不知羞!哪有你這樣死皮賴臉的?”她一下撲過來,拳頭雨點般打在我的身上……
打了一會兒,她終於沒有力氣了把雙手柔軟地搭在我的肩上。我拉著她的手,扶她坐下,她偎依在我肩上,我細心地聆聽她溫柔的呼吸,偵察她微閉雙眼美麗的臉蛋,問她:“你的誌願填好沒有?”
“填好了。老師說我家庭困難,又是天生一副教書的料子,要我第一誌願填報師範。但是,我拿定主意報考高中,將來考大學。不過,我考大學的第一誌願是師範大學音樂係,將來還是要和學生混在一起。你呢?”
“跟你一樣,高中。但是,我的理想沒有你遠大,沒有憧憬到要考大學的事兒,更沒有想過高攀到考音樂係那種玩意兒,因為我那‘鴨青’(男性的鴨子)一般的聲音不容許我有那麼遠大的叫做‘理想’的奢望。”
她“噗哧”一笑:“你真乖,還頗像有點自知之明的味道,自稱鴨青也算是一種美德,雖然有王婆的思想,卻沒有王婆那麼的敢於自誇的臉皮。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假如你考上了而我落榜,我們還能在一起嗎?”
“什麼假如?還沒有開考就泄氣了。你的學習成績頂呱呱,平常考試成績一般都比我好,一定要有信心。我還擔心自已是否有把握呢。我有信心,你一定更有信心。我們互相鼓勁兒,一定能上,一定!不要自已嚇著自己。”
“誌文,不要老糾纏這事了,我們談點別的吧。”
“那好,幹什麼呢?”我想,“唱歌。”
“好,唱歌,好久沒有認真探口氣了,唱什麼呢?”
“《花兒與少年》。”
我們小聲的唱起來,不是怕驚動了寧靜的夜色,而是怕被人聽見了。因為,在那樣的年頭,男女之間稍有接觸,就會被人認為是談戀愛。因為,談戀愛要受到老師的批評,搞不好還會受處分,甭想考學校不說,還會成為一輩子的汙點。
天邊緩緩升起一輪皎潔的明月。它釋放出銀色又仿佛略帶淡黃色的光芒,像一塊晶瑩、冰冷而且無暇的翡翠,懸掛在一瀉無垠的碧空裏。但是,它離我們太遠了,不能驅散我們身上的熱量。周圍的空氣像一潭死水,把我們靜靜地沐浴著。我們陶醉在銀色略帶淡黃的月光下。我看著她。當她看我的時候,我連忙把目光移開,因為她火辣的眼神每次掃過來都使我毛骨悚然。盡管是在朦朧的夜色中,是在淡淡的月光下,她也許看不清我,也許她並沒有注意我。
其實,自打進初中起,我們就很要好,經常在一起。學校的農場裏,常常是我們兩人的身影。她的力氣小,我幫她挖土、挑糞,她就播種、除草。學雷鋒那陣,學校號召同學們在校內各個角落空地上挖土種“增產堆”,我們各自的增產堆居然奪得第一、二名;每次文藝表演,都是我二胡伴奏她唱歌,她那曲《馬兒啊你慢些走》,展現了她純清動人的歌喉,我們編的《思念的港灣》以委婉清麗而感動了校園……
那支歌至今還在我心中流連,讓我魂牽夢繞,雖然時光的流水衝刷著記憶,但是這支歌卻是那麼深深的銘刻在我心靈深處,永遠不會被抹去:
什麼叫思念
也許是牽腸掛肚
把動人的歌喉展現
演繹妸娜的舞姿
刻畫心的感覺
要把美好的憧憬
寄托遠方的祝福
還有委婉的溫馨
向你傾訴
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