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我靠在椅背上,從口袋裏扯出那串鑰匙:“早上你媽媽把家裏管賬的鑰匙都交給我了,說是以後讓我管賬。”
“你答應她了了?”
“壓根沒有讓我選擇的機會啊!”
他看了那串鑰匙片刻,然後拿過來揣進口袋裏。
“幹嘛?”
“我晚上去還給她,你別管了。”
他一句話就解決了我的煩惱,但是我心頭仍然是沉甸甸的,我上午雖然沒有答應婆婆,但是已經接過了鑰匙,就算要拒絕也是我自己去,總是躲在薄牧野後麵算什麼。
“拿來。”我向他伸出手:“鑰匙給我,我自己去跟你媽媽說,要拒絕自己開口。”
他疑惑地看著我:“你真的可以?”
“可以。”我很堅定,我最了解自己,我自己是不是那塊料心裏太清楚了。
晚飯仍是我們幾個人,我發現奶奶基本不出來吃飯,我平時很少見到她,她幾乎二十四小時都在佛堂裏,那邊有專人照顧她。
薄牧野的父親也很少上桌吃飯,有的時候很晚回來,也不上桌,端著飯碗站在廚房裏三四分鍾就能把一頓飯吃完。
薄牧野家是我見過的餐桌氣氛最差的一個家庭,不隻是餐桌氣氛,他們家裏簡直沒有任何家庭氛圍。
吃過晚飯,婆婆放下碗筷交待了幾句就往門外走,她每天晚上都去花園裏轉轉,看看哪些花草需要修剪,她非常喜歡植物,家裏種滿了奇珍異草,都是她的手筆。
我跟在婆婆的身後,她回頭看了我一眼:“你在書房等我,一會把賬本交給你。”
“媽。”我一溜小跑地跟在她身邊:“我想好了,我真的不是。”
我還沒有說話,她就停下來打斷我:“家庭的小賬而已,不需要一個高級會計師,我能交給你說明我對你有足夠的信任,這些事情不需要分走你很多時間,你每天晚上或者早上抽一點時間就能協調好的,非常簡單。”
她這麼一說,把我在肚子裏打好的腹稿給弄沒了,我不知道自己說到了哪裏。
“還有事嗎?”她問我。
“呃,沒了。”
她丟下我繼續往前走,我回頭看薄牧野,他牽著布丁的手站在門廊下,天已經擦黑,隻能看見他唇角那個模模糊糊的笑容。
我頹敗,在這個婆婆麵前,我總是不戰而敗,一句話就被堵得無話可說了。
我老老實實在書房等婆婆,想再做垂死掙紮。
過了半個多小時,婆婆回來了,她坐在寬大書桌後麵的大班椅中,從抽屜裏拿出一本厚厚的賬本。
我一看頭就要炸掉了,她推到我的麵前去。
“其實沒那麼難,以前的賬本你不需要看,上麵都有每個人每個月的標準,你隻需要把每個月的分配下去,有財務發錢,你在一旁監督就可以了,但是每個月除了菜金的支出,其他的家裏的支出都要從你這裏出去,你要把好關。”
我聽的頭皮發脹,我沒有打開麵前的賬本:“媽,我從來沒有管過錢,我這個人其實沒什麼理財頭腦,我自己的錢都管的一塌糊塗。”
“確實一塌糊塗,三千萬的房產被騙走了,連自己媽媽的一千萬都被騙的一分不剩。”婆婆冷冷地說,原來她什麼都知道。
薄牧野深得他媽媽的遺傳,母子二人就像一台人肉掃描儀,不僅能掃描出我的身體構造,連我的前塵往事都能翻得出來。
我無語了,手裏無意識地把玩著那串冰冷的鑰匙。
“陳妃,別告訴我你害怕犯錯,怕承擔責任就一味推諉拒絕。”
婆婆一針見血,她說的一點都沒錯,我就是怕承擔責任,我怕我做不好,我承擔不起這麼大的家庭,讓一個剛進這個家門不過十天的我來管賬,我根本做不到。
“你當初選擇了牧野,接受了他對你的好,就知道遲早有一天你應該承受你該承受的東西。”婆婆字字珠璣,她是個睿智的女人,不過我是個膽小鬼,我慢慢站起身來,低著腦袋:“媽,我真的不行。”
“好吧,你走吧,鑰匙就放在桌上,走出這個房門之前,你都有機會反悔,走出去了,就沒有了。”
沒有就沒有吧,我壓根不想管賬,我朝她彎彎腰,就轉身走到門口。
就在要擰開把手的一瞬間,我情不自禁地回頭看了婆婆一眼,她微閉著眼睛靠在椅子裏,用一隻手按摩著太陽穴。
她很漂亮,保養得當,永遠都是一副高貴而且從容大氣的模樣,但是今天在我的麵前她略顯疲態,我知道她很累。
不知道為什麼,對於這樣的婆婆,她待我並不溫柔,大部分都在教育我,但是我對她有莫名的敬佩感。
她閉著眼,似乎都知道我在看她。
“出去吧,趁你還有擋風遮雨的人,先躲一時是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