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少承和沐子妡商量了一下，決定要去看看遠在匈奴國的小兒子。
出發前，沐子妡提出要看看天後，很久沒見了。
顧少承並沒有阻攔，欣然答應。
沐子妡要去看看是好事情。
出發前夕，沐子妡一人獨行去拜見了太後。
太後比自己印象裏的老了很多，可能真的是歲月不饒人吧。
也沒有了之前咄咄逼人的氣勢，很和藹的問了沐子妡很多問題，也和她聊了很多自己年輕時候的事情。
沐子妡這才知道，原來每個人都是這麼過來的。
太後經曆的事情比自己多太多了。
太後這邊的宮殿裏靜悄悄的。
在偌大的紫禁城內廷外西路的壽康宮，是不同於鮮活的東西六宮的，那是另一重天地，帳帷流蘇溢彩，闌幹金粉紅漆，宮闈裏也垂著密密織就的雲錦，提到手中沉甸甸綿密密的，照樣是上貢的最好錦緞，最最吉祥如意的圖案。但那錦緞不是歡喜天地，人月兩圓，不是滿心期許，空闈等待，而是斷了的指望，死了的念想，枯萎盡了的時光，連最顧影自憐。
婢女端了一盤剝好的柚子進來。沐子妡才打了簾子進來，便覺得宮內陰暗狹小，不比往日宮內的高大敞亮，連幽幽的檀香在嫋嫋散開，也覺得這裏幽閉，未等散盡就消失了。
裏頭的布置也暗沉沉的隻有七八成新，心下便忍不住發酸。
她見太後盤腿坐在榻上，碰了一卷書出神，少不得忍了氣悶，換了一臉笑容道：“福建進貢的柚子，酸甜涼潤，又能去燥火，太後吃著正好。”
太後淡淡笑道：“難為你了，費這麼大力氣剝了，哀家又吃不上幾口。”
沐子妡看著調後笑道：“能吃幾口也算是這柚子的福氣了。”
太後捏了捏手臂，旁邊的婢女會意會意，立刻上前替她捶著肩膀，沐子妡看見了輕聲道：“最近沒什麼事情，也是累了一天了。不如早點安置，好好歇息。”
太後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看了一眼沐子妡，說到“也是，已經是太後了。歲月不饒人。隻是倒也不覺得困，想是日短夜長，這長夜漫漫的，有的是時間去睡覺。”
沐子妡見她如此神色，打量著狹小的正殿，欲言又止，“太後能安心就好，這些日子是委屈了。”
“委屈？”太後取了一片柚子拈在手中，“這片柚子若是被隨意扔了出去，那才叫委屈，現在你拿了鬥彩蝶紋盤裝著它，已經有了安身的地方，怎麼還叫委屈？”
旁邊的婢女垂著臉站著，雖是一臉恭順，卻也未免染上了擔憂之色，聽見太後這麼說，出聲說道“太後，這柚子原該裝在太後所用的鬥彩鳳紋盤裏的，現在將就在這裏，一切未能顧全，隻能暫時用太妃們用的蝶紋盤將就，可不是委屈了？”
太後將柚子含在嘴裏，慢慢吃了，方凝眸道：“，哀家問你，這裏是什麼地方？”
婢女臉上憂色更重，更兼了幾分憤憤不平之色，“這兒是壽康宮，太妃太嬪們居住的地方。正經您該住的宮殿，又軒亮又富麗，勝過這兒百倍。”
太後臉上一絲笑紋也沒有，“是了。太妃太嬪們住的地方，用的是自然是太妃們該
婢女聽到這一句，不覺抬高了聲音，“太後！”太後輕輕“唔”一聲，微微抬了抬眼皮，目光清和如平靜無瀾的古井，“什麼？”
沐子妡聽完太後和這個婢女的對話渾身一凜，恰巧見鎏金蟠花燭台上的燭火被風帶得撲了一撲，忙伸手護住，旁邊的婢女又取了小銀剪子剪下一段焦黑蜷曲的燭芯，方才敢回話：“奴婢失言了，太後恕罪。”
太後平靜地睜眸，伸手撫著紫檀小桌上暗綠金線繡的團花紋桌錦，淡淡道：子妡啊，哀家問你，曆來後宮的女人熬到太後這個位子的，是憑著什麼福氣？”
沐子妡低緩了聲音，沉吟著小心道：“這福氣，不是誕育了新帝，就是先帝的皇後。”
太後的輕歎幽深而低回，如簾外西風，默然穿過暮氣漸深的宮闕重重，“子妡，你可知道，哀家並不是皇帝的親生額娘，也從未被先帝冊封為皇後。哀家所有的福氣，不過是有幸撫育了皇帝而已。哀家這個被冊封的太後，名不正言不順，皇帝要不把哀家放在心上，哀家也沒有什麼可以說的。
旁邊的婢女眉心一沉，正色道：“先帝在時，就宣稱皇上是太後娘娘您親生的，皇上不認您，難道認誰？也不怕天下人詬病？何況這幾年，六宮之事全由太後打理。您殫精竭慮，扶著他登上九五至尊的位子，這個太後您若是名不正言不順，還能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