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少承知道,這幾位都是朝中的硬骨頭。自己的仗,現在才算是開始。
“白露,宣朕口諭。下跪之人要麼起身回話,要麼革職滾回老家種田!”顧少承暴怒的心性,在這個時刻瞬間爆發出來。白露連忙應了聲“遵旨”,隨後對著金鑾殿裏的三位高官宣道:
“聖上有旨,議政者直立,否則請回,欽此——”一聲過後,三人均無什麼動作。
顧少承也猜到這些人會是有這反應了。他瞥了一眼之前被自己動過刑的兵部侍郎。此人可謂是一身膽氣。在兵部侍郎的這個位置上一幹就是十八載。在自己當政初期,更是為自己排憂解難,殫精竭慮。所有該考慮的事情都已經考慮到了。當時自己剛剛登上皇位,根基不穩。若不是有像他這樣的忠勇之士,自己恐怕都是不可能坐上這個位置的。可是,現實是殘酷的。這個輔佐自己至今的兵部尚書,正是當朝宰相的裙帶關係。這也是在自己的禦前侍衛明察暗訪之中得到的結果。原本讓自己歡喜的一件事情,因為一道密折,將他的心境完完全全地粉碎、摧毀。
現實就是這樣。當希望降臨在自己頭上的時候,失望也就隨之而來。希望導致的奇跡,失望也就離自己不遠了。
顧少承本來並不想做那等殺雞儆猴的事情。但是沒有辦法,時局所迫。那就隻能充當一回小人,借著兵部侍郎的刑罰,來鞭笞一下自己的這位老師——當朝宰相,位列一品的宰相。
說起來,自己上台,沒有他的輔佐也是不可能會實現的事情。而當初將自己扶上皇位的這個年逾古稀的老人,隻因說了句自己有那“帝王之相”,便開始了輔佐自己的時光。丞相雖然老了,但是眼光淩厲,要求苛刻。那時,兩個人的目標一致。為了天下太平,為了人間歌舞升平。而現如今,自己卻不得不要麵對這位曾經為自己伴讀的太子太傅。為了自己心中的那一片天下。
當年的政變,兄弟威嚴掃地,自己登上皇位。看上去似乎是個蠻不錯的結局。如果說自己最輝煌的時候,莫過於那個時刻了吧。可是現在又算是什麼?為了時局的變革,文武百官被攛掇著對付自己;自己則是變著法兒地作弄著當朝重臣。不得不說,時局造人,然命運弄人也。
“還是不肯起身嗎?”顧少承冷哼一聲,“老師啊老師,您真是給學生麵子。您這位一品大員兼太子太保,古稀之年卻要對著一個比自己小兩輪的家夥,行叩拜之禮,您也累了吧?就算是能這麼折騰著,您心裏一定也有怨氣吧?”
“啟稟聖上——”禮部侍郎正準備開口,卻被顧少承一句給頂了回來:“住嘴!朕問的是你麼!你好大的膽子!”說完之後,大殿之上便又是一陣鴉雀無聲。
話說到這個份上,顧少承也不打算藏著掖著了。他站了起來,慢悠悠地走到了三人跪拜的地方,蹲下了身子。顧少承離丞相最近,於是,他便發話問道:“丞相,您是當朝一品,您心裏應該很清楚。新政國策是您的提議。可是不同意的,又是您。您這不是要教天下人恥笑您自己說話不算話嘛。這又是何苦呢?新政國策,旨在扶持國家政權,是個很好的改革嘛。”
“皇上請三思。微臣的本意絕不是此。請皇上明察。”
“怎麼,新政推出了才不過數月,丞相就後悔了?”
“老臣不是這個意思,老臣……”
“夠了!朕當初跟著你的時候,是信任你,沒想到你居然跟朕來這麼一手。怎麼是想要逼著朕自己打自己的耳光,還是要逼著朕把自己的頭放在你的麵前啊?!”
“皇上恕罪。老臣——”
“收起那套把戲吧,你們演的不煩嗎?朕已經覺得心煩了!”
“請皇上明斷,丞相大人並非是要置皇上於死地,隻是希望皇上能夠明察,絕無他意,也絕無二心。”說話的正是自己曾經一直看重的兵部侍郎。
“說得好。”顧少承站起身,走到了兵部侍郎邊上,“好一個絕無他意也絕無二心。說得好。”顧少承又走到他的身邊蹲下,繼而說道:“這滿朝文武當中,隻有你與那久經沙場的兵丁說出這樣的話,朕才會信服。”不得不說,顧少承真的很欣賞這個人的才華與能力。隻可惜,他是老師的人,並非是自己的人。而且他也心知肚明,這樣的人是無法被自己拉攏過來的。至少現在,是不可能的。這樣的人,在變革失敗之後,同樣也是下場最為悲慘的。他不想置他於不顧,他甚至可以犧牲自己的老師——當朝一品的丞相,可是他知道,他根本跟這個兵部侍郎不是同路人。
“謝皇上。”兵部尚書聽聞此言,自以為顧少承似乎是有些心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