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談話無非是以代價與責任為中心,我也沒留,直接跟著二叔一塊兒出去了。如此一來,包廂裏隻剩下老爺子,老爹,公孫長臉,還有南通北四個人。
出了門,我也沒有直接下樓,靠在電梯口抽了一根煙,仔細回憶方才的談話,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感覺莫名輕鬆了些。
老爹和老爺子都是那種不願冒險的人,他們不可能把輸贏寄托在運氣上,除非公孫長臉真的能算無遺策,料到今天的情況該是如此。倘若不能,那就是他們還有後招兒,包括卸嶺甲牌,應該也是留有應對,不然不會那般輕鬆寫意。反複計較下來,應該就是如此了,我在其中攪來攪去,無非是加快了南通北落敗的速度,家裏的兩位老佛爺,怕是早就勝券在握了。
一根煙抽到末尾,直到指尖發燙才曉得鬆手,我進了電梯,來到一層,詫異的發現下麵的人好像少了很多,起碼有一半兒不知所蹤。
一經詢問才知道,他們居然是跟著樓上下來的人一塊兒走的,也就是南通北叫來的那些人。我聽完冷汗直冒,要知道,走的那一半兒裏,有很多人都是省內的,逢年過節都會來我家送禮,他們居然在不知不覺中倒向了南家!這簡直比那個不出麵的老油頭還要可憎!
隻是他們為什麼要走呢?繼續在這兒裝下去不好麼?不論誰輸誰贏,都可以臨時抱佛腳,供上三炷香,順水人情一做,往後過的依舊有滋有味。
陳亦可給我倒了杯溫開水,跟她一討論,這姑娘直接給我甩了張打印紙出來,上麵印著一個名單,那些走的人,幾乎全都在列......
不過有意思的是,走的人,都在名單上,名單上的人,卻沒有全都走。在名單的末尾,有兩個特別紮眼的楷書,桑九。
名單應該是陳亦可擬定的,她是老爹一手帶大,做事最忌紕漏,不可能會冤枉好人。可桑九先前跟我勾肩搭背,擺明了就是支持我們家的,怎麼又上了這份“紅名冊”?
他人就在不遠處,和沈靈敏有說有笑,似乎並沒有察覺我異樣的目光。
我拿著單子走過去,離桌子還有八九米的時候黃念念就注意到了我,把頭了下來。
“桑九。”
“哎?老四,怎麼樣,是不是贏了?我看那些孫子都走了,你說說,平日了個個看起來......”
“你先看看這個。”
桑九疑惑的接過打印紙,來回的瞟了幾眼。他雖然不如老爹那般精明,但絕不是什麼傻人,一下子就明白過來,登時臉就白了。
“老四,這名單是不是有問題?啊?我,我不可能啊!咱倆什麼關係,我今天過來,滿場子的人都知道我跟你,不該的,這單子誰印的,是不是妹子你,陳妹妹,咱不能冤枉好人啊!”
陳亦可眯眼笑了笑,她這麼笑的時候就像極了一隻在勾人的狐狸,表情招牌到可以跟王修謹的挑眉有的一拚。
“九哥,我去你那兒的時候,跟幾位大爺聊了聊,他們可沒給我好臉色看,你們家現在說是你做主,其實幾位長輩們早就把路選好了,你不知道吧?”
“完蛋玩意兒!”桑九氣急敗壞的一拍大腿。
“沒事九哥,又不是沒有回旋的餘地,畢竟你今天跟了我這傻弟弟,老爺子總歸還是要念你這份兒情的。”
沈靈敏也在一邊兒幫襯,“長森,你可得幫桑九在老爺子麵前多說說好話。”
我點了點頭,算是應承下來。
酒店裏明明開了空調,我還是覺得無比悶熱,索性就不在大廳裏待,出了門,看著頭頂的晚霞出神。
陳亦可端了個高腳杯,走到我身旁,問我,“打算怎麼跟老爺子說?”
我轉頭反問:“說什麼?”
“呦呦呦,你倒真是貴人多忘事,人家不是托你求情的麼?”
我冷笑兩聲,“別鬧了我的好姐姐,你弟弟我也不傻。 ”
“今天一共兩個精明人,老油頭,他沒出麵,誰贏了,都能苟延殘喘。另一個比他更精明,就是桑九。他跟我稱兄道弟,看似是向著我們家,家裏那些被他罵成完蛋玩意兒的老頭子,卻偷摸跟了南家。南家贏了,他們就不認桑九,我們家贏了,家裏老頭兒遭殃。不論如何,往後都是一樣的飛黃騰達。”
陳亦可嬌聲笑笑:“確實不傻啊。”
我暗自咬牙,如果這點子是桑九想出來的,那之前的種種就全是作假,雖說為了掩人耳目自斷一臂,可是換來的卻是比任何人都要大的贏麵,大的沒邊。
最聰明的偽裝從來都不是扮傻,而是扮成一個合乎情景的普通人。這個幾乎與我同齡的人,看似心機不深,實則深得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