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麻煩可以找我。”
“嗯,好。”她嘴上應著。
他知道如果真有麻煩,她也是絕對不會找他的。她封閉著自己,不管苦與樂都一個人擔著,從不相信別人,即便他是她的丈夫。
手中的頭發已經半幹,他換了一條毛巾繼續擦,手指偶爾會碰到她的肌膚,冰冰涼涼的,正如她一般。
涼薄的人。
他低笑,無奈。
【四】
顧磐石又要被召回部隊了,據說要封閉集訓半個月。弓蓮心情有些惆悵,好不容易情商高了一把,意識到自己的錯誤,親自把人給哄回來了,這才多久就又要走了。
“我會盡快回來。”顧磐石聲音低沉。也許是身為軍人的緣故,明明是普通的一句話被顧磐石說出來就添了一股子鄭重得像是宣誓的味道。
她抬頭看他,他的黑眸仿佛蘊著強大力量,將她的不安都吸了進去。
“萬一我又忍不住去找你怎麼辦?”她低聲輕歎。
“我會很高興。”
誒?她難以置信:“不是不能隨便去找你嗎?”
顧磐石愣住:“我說的?”
弓蓮點頭:“你說的。”那還是結婚前的事情,顧磐石為了避免她的騷擾,正顏厲色地警告過她。
顧磐石估計也是想起了這件事,沒承想她竟記到了現在。他不自然地輕咳,板著臉道:“我會通知哨兵,你隨時可以進來找我,他們不會為難你。”頓了頓,看著她道,“你可以放心,他們不知道你我的事情。”
話語間含著隱隱的期待。
他希望她去找他。
弓蓮心生愧疚,笑道:“嗯,如果有時間,我就來找你。”
看了看時間,他囑咐她:“等我回來,有事給我打電話,我會立刻趕回來。”
弓蓮點頭說“好”。
顧磐石定定地看著她,目光複雜:“你……就沒有話要與我說?”
弓蓮“啊”了一聲,幹咳了幾下:“一路平安?”她試探著,“早去早回?”
實在是沒有身為妻子的自覺。
顧磐石一把摟住她,低聲歎道:“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明白。”
【五】
弓蓮對黑暗和獨處有輕微的恐懼症。
以前還好,可自從遇見顧磐石,她那常年壓著的恐懼和孤獨全都爆發出來了。顧磐石就像是她的安定劑,隻有他在身邊,她才會安心。
顧磐石不在家,她翻來覆去,從未覺得夜晚如此難熬過。
屋漏偏逢連夜雨,折騰到淩晨,眼看著迷迷糊糊就要睡著了,一道驚雷驟然劈下,像是連天都要塌了。弓蓮驟醒,然後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月黑風高雷雨夜,殺人放火偷盜時。戲拍得多了,想象力就特別豐富。即便室內現在燈光亮如白晝,她也覺得瘮得慌。
她裹起被子坐在床頭,慢吞吞地拿過手機,翻到顧磐石的電話,手指卻始終沒有按下去。
眉頭皺得打結,這種情況讓她想到了以前。
剛出道那會兒,隻是透明的小新人,誰都不會在意她。在寒冷的冬夜拍完一場戲後就病倒了,打電話給相識的幾個人,卻沒有一個人能立刻過來幫助她。從那時起,她就明白,人隻能靠自己。
顧磐石白天訓練部隊,應該很累吧。
要不要打擾他?
……還是不要了吧。
唉——將手機丟到一邊,她一把扯過被子蒙住頭。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
然而卻有一雙手來拉她的被子,她渾身一抖,心跳如雷。
“是我。”
熟悉的聲音響起,即便雷聲乍響,他的聲音依然準確無誤地傳到她的耳朵裏。
顧磐石——!
電光石火間,她坐起來。顧磐石半坐在床邊,製服,渾身是濕淋淋的,還滴著水,連呼出的氣都是白的。
她的眼裏寫滿了驚愕。
顧磐石說:“我知道你怕,所以我回來了。”他撫上她臉頰,低低說,“幸好我回來了。”
弓蓮張了張嘴:“你……”
“我去洗澡。”他不給她說話的機會,起身去了浴室。
弓蓮依然處於怔愣中,顧磐石的突然出現對她的影響太大,他竟為了她冒著雨趕回來。
她一直以為,於他而言,她是個不被重視的存在。
可現在他的行動好像就是在告訴她,她很重要。
她需要冷靜冷靜。
顧磐石出來時,弓蓮背對著他已經睡下。他放輕了動作躺在她身邊,她身上的味道很好聞,他輕輕地擁住了她。
懷中的身子一顫。
他輕聲道:“安心睡吧,有我在。”
外麵電閃雷鳴,大雨傾盆,卻都掩蓋不住顧磐石話裏深藏著的溫柔。
【六】
一連幾天,顧磐石都回家睡覺,部隊與家相差十萬八千裏,也虧得他能堅持。
雖然能睡個好覺了,但弓蓮內心受著煎熬。沒過多久,經紀人的電話打過來了。
心裏裝著顧磐石的事,對於經紀人的話,她聽得心不在焉。經紀人在電話另一端咬牙切齒:“總之,現在,立刻,你馬上給我滾過來!待會兒的記者會你要是敢遲到就等著抹脖子吧!”
“記者會?”她的腦袋終於清醒了下。
“澄清你的情婦身份,我的大小姐!”經紀人咬牙。
她“哦”了一聲,又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經紀人真是要跪了,隻祈禱待會兒一定要順順利利。
弓蓮在娛樂圈混得不錯,邀請的沒邀請的記者們都來了,擠得整個大廳水泄不通。當弓蓮進入眾人視線之內,壓抑的氣氛一下子便熱了起來。他們齊刷刷站起來,閃光燈啪啪地閃個不停。更有記者迫不及待地就問:“請問那位先生是誰?您真的是被包養的情婦嗎?”
一語既出,質問聲四起。
經紀人站在弓蓮身邊,目光冷靜而銳利:“請各位注意措辭。你們現在所說的話已對我方構成誹謗罪,我們有權向法院起訴要求賠償我們的精神損失。”
記者們這才噤聲收斂。
而在這時,另一個人踏進了記者會現場。白襯衫黑西褲,笑容溫潤,俊秀清朗。見弓蓮的目光投過來,他微微一笑,坐在她身邊,笑道:“你們好,我是陸衍寧。”
舉座嘩然。
陸衍寧,她的新戲搭檔,同時也是她的緋聞對象。
她低聲問:“你來幹什麼?”
他輕答:“自然是撈好處來了。”
弓蓮皺眉,看向經紀人,但對方拿著話筒,擲地有聲:“陸先生正在以結婚為目的追求弓蓮。”
一顆重磅炸彈!
不過有記者立刻提出質疑:“可從照片上看來,那人根本不像陸先生。”
“那是你們的問題。”經紀人冷聲回擊,“像不像與是不是,前者是猜測,後者是事實。”口吻不容置疑。
記者依然不依不饒,陸衍寧說話了:“照片上的人確實是我。”嘴角的淺笑就像春日暖風,可弓蓮知道這都是假象,用文藝點的話來說,他就是個唯利是圖的偽君子。陸衍寧側頭凝視著她,表情語氣皆是深情,“我們一共搭檔過三部戲,三次皆是伴侶。阿蓮,你也許不知,在這三場假戲中,我早已動了真情。”
放屁!
記者們抬著攝像機蠢蠢欲動,話題被成功轉移。有人道:“弓小姐您的回應呢?您是否也如陸先生一般?您要答應陸先生嗎?”
像是開了閘的水,“在一起”的聲音齊齊湧來,凶猛而令人難以招架。
陸衍寧笑,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不管弓蓮答應與否,於他而言都有好處。經紀人回頭看她,所有人都等著她。
而弓蓮卻想到了顧磐石,她的丈夫。
弓蓮第一次遇見顧磐石是在飛機上。相鄰的座位,稍稍偏頭便能看見他的側臉。線條硬朗,像古羅馬雕塑家手中最精致的作品。她對他印象很是深刻。
下了飛機,龐大的粉絲團為她呐喊,掀了警戒線推了保鏢就一股腦地擁上來,連走在她身後的顧磐石也被圍了個水泄不通。他們兩個人就被擠在了一起,顧磐石人高馬大的,她好多次都撞進他的懷裏。他也不生氣,隻皺著眉攬住她往外撤。
好不容易逃出來,她向他道歉,他隻問她去哪兒。她這才反應過來。她上了他的車。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了地名,他驅車前進。
一路無言。
臨到下車,她才問:“我叫弓蓮,你叫什麼名字?方便留個電話嗎?”
顧磐石隻看了她一眼便轉過了頭,吐出兩個字:“抱歉。”簡單又直接,毫不留情地掐斷了她的念想。
意料之中的答案。弓蓮下了車,轉身便攔上了一輛計程車,手一指:“跟著他。”頓了頓,又補上一句,“不要讓他發現了。”
計程車師傅自動理解成了一場捉奸案,笑嗬嗬地十分配合。當時正逢交通高峰期,車水馬龍的,即便是顧磐石也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跟蹤了。
掌握了顧磐石的落腳點之一後,弓蓮一有空就去蹲守。運氣挺好,守了沒多久就碰見了從軍區大院裏出來的顧磐石,她笑:“沒想到你是軍人。”瞅了瞅他的肩章,“哇,年紀輕輕就是上校了,真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