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沒有月亮,沒有星星的夜晚。
天是黑的,地也是黑的。
遠處,傳來一陣陣沉悶的雷聲,還有忽明忽暗的閃電。
已經是農曆八月了。
地裏的莊稼已經開始抽穗灌漿了。盡管今年年景不好,春天幹旱,夏天多雨,這些天又少雨多風,但田裏的玉茭還是頑強地長了起來,已經快有一人高了。
青紗帳一望無邊,黑壓壓一片。風一吹,發出沙沙的聲響。盡管有風,青紗帳裏依然象蒸籠一樣燥熱,窒息。
“咳,咳。”有人咳嗽。聲音很小,但依然能聽見。
鐵釗循聲瞅瞅。他能理解戰士們的苦衷。大夏天,悶在這幾乎密不透風的青紗帳裏,熱且不說,還要忍受各種叫出叫不出名字的蟲豸的攀爬,以及象蠅子一樣大小的蚊子叮咬,還有汗腥味,野草味。
鐵釗是八路軍XX師XXX旅獨立團的副團長。今晚,他帶著手下的紅二營執行潛伏任務。
半個月前,為了粉碎日寇的囚籠政策,總部在華北前線發動了日後被稱為百團大戰的正太戰役。主要目標就是破壞敵人的交通線。
鐵釗今晚的任務就是提前潛伏,然後子夜時分突襲對麵的五陽車站。
五陽車站,是正太線上的一個小站。但這裏緊靠產煤區,而且煤質優良,是重要的戰略物質。因此,五陽車站就成了這一帶原煤的主要外運通道。戰役一開始,總部就把目光盯在了這裏,做了大量的先期準備工作。最後總部副參謀長左權才在今天下達了作戰命令。
鐵釗掏出懷表,湊近細看。這是一塊瑞士產的夜光表。做工精細,典雅大方。表的外殼是鍍金的,如果是在大白天,還會看見外殼上鑲嵌著一塊金燦燦的裝飾物,象一朵花,不!準確地說就是一朵花。這塊表是一位朋友送的,而且是一位日本人。睹物思人,鐵釗心裏一沉:前幾天,在拔除劉家堡日軍據點時,鐵釗聽一位俘虜說,送表的日本朋友也隨軍來到了中國,而且就在華北地區。這讓鐵釗隱隱有些不安。幾年不見,他特別想見到這位日本朋友,但他不敢想象,如果真的在戰場上相見,那會是……
鐵釗搖搖頭。
時間指向11時30分。這也就是說,離總部預定的總攻時間還有半個小時。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不用回頭,鐵釗就知道是分區獨立營的偵察參謀李土地。一見麵,鐵釗就問:車站有變動嗎?
李土地看上去年齡不大,頂多也就十七八歲。大概是走得太急,直喘氣,拿著毛巾一邊擦汗,一邊說:鐵團長,情況有變。車站還是隻有仨值班的。山口站長,還有一個調度,一個扳道工。不過,貨場隻剩下了一個小隊的日本鬼子,配備三挺歪把子,還有兩門小鋼炮。
“什麼?”鐵釗眉頭皺了起來。李土地是分區專門派來配合此次行動的,主要任務就是偵察車站敵情。下午,鐵釗和他剛接過頭,得知車站有一個中隊的鬼子,怎麼這兩個時辰不到,情況就有了變化。鐵釗並非不相信李土地,他和李土地遠的不說,光這半個月,他們已經合作好幾回了。他信任李土地:李土地雖然幹偵察也就一年多時間,但在分區可是有名的偵察英雄。不過,信任歸信任,敵情發生變化,他不得不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