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自己軍裝上的風紀扣,齊政委的心裏卻感覺到一種莫名的難受,煙在喉嚨裏滾動,辛辣的煙味卻仍然衝不散這種突然而來的難受。
一步錯,萬步錯!
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齊政委聽著仍然零星的槍聲,似乎又看到花放晴那種赤誠的眼睛,而今晚,花放晴居然被自己,這個全團的人都非常尊敬的政委,這個在警備團裏呆了近二十年的政委出賣了。
慢慢地穿過貨櫃通道,齊政委一步一步機械般朝著C區走了過去……
轉過藏身之處,前麵正是一條馬路,而前麵不遠處,C區13的標識牌,塗著反光材料的牌子,在這個昏暗的碼頭非常地顯眼。
齊政委慢慢地走著,然後他停住了腳步!
馬路的右邊,正停著一輛貨櫃車,他看到幾個人從貨櫃車身後轉了出來。
花放晴!
以及他的隊友!
一共六個人,原來應該被自己命令去對付中央特勤科的戰士,一個都沒少,全都站在那裏。
齊政委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胸口一陣窒息,被煙刺激地胸口,忍不住開始咳嗽。
“齊政委。”花放晴低聲地喊了一句,聲音有如受傷的野獸,低鳴的不甘中帶著深深的痛苦。
齊政委咳得彎下了腰,花放晴幾個仍然像標槍一樣站在對麵。
好不容易停止了咳嗽,但是齊政委感覺自己的腰怎麼挺都挺不直,佝僂的身影,一片淒涼。
齊政委五十二歲,這一刻是真的老了……
而就在這時,右邊的一條通道裏緩緩又走出一人。
花清明,京城特種警備團團長!
“老齊。”花團長頭上的白發在路燈的映照下,似乎更白,“為什麼?”
齊政委看到原本應該在休息,絕對不應該出現在天字碼頭的花團長,居然也出現了,瞬間,蒼老的臉上露出一抹誰也無法理解的笑容。
“老花,對不起!讓你們失望了。”
“我問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花清明盯著齊政委,那種刺入骨子裏的痛苦,就算是憤怒也掩蓋不了。
“老花,我是人,一個普通平凡的人,你明白嗎?在我作為共和國的一名軍人之前,首先,我是一個人!”齊政委冒出一句花放晴他們聽不懂的話。
而花清明似乎聽懂了,先前的憤怒有如被針紮破的氣球,迅速地消失,然後隻剩下沉重的無奈。
“我在軍隊裏度過了三十八年,在京城警備團裏待了有二十五年!我整個的人生,幾千個日日夜夜,幾乎都是在軍隊裏度過的,是嗎?
我頭頂著國徽,身穿著軍裝,我為國家付出了我全部的精力,我的整個人生,因為我們都有一種信仰,身穿著軍裝的共和國的兵,都有一種信仰——保家衛國,為人民服務!
可是,我是一個平凡的人,我有家,也如我們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裏的所有人一樣,我有一個普通的家,有老婆小孩。
我的女兒毛毛出生的時候,我在部隊執行任務,毛毛讀書了,看著其它的同學的爸爸都接自己放學,我仍然在部隊……
毛毛長大了,成了個大姑娘了,離我卻越來越遠了……
我為了國家,為了對得起身穿的這身軍裝,我卻沒有盡到做為父親的責任和義務,我卻失去了一個父親的榮譽!”
齊政委緩緩的語氣,有如一種自言自語,花清明在聽,花放晴他們也在聽,齊政委的話就像針一般刺在他們的心尖上。
“毛毛小的時候,我們一個月領的津貼,不夠我給毛毛買玩具,毛毛慢慢地長大,我的津貼不夠她像同齡的樣子一樣,能夠穿那麼多的新衣服,買那麼多新的文具,她慢慢地長大……連她要出國學習,我都沒有能力幫到她。”
作為一個父親,我欠她太多太多……
一次偶然的機會,認識了曹笑天,我隻是利用了自己的身份,幫他介紹認識了另外一個人,他居然給了我三十萬!對於我來說,介紹一個人,對我並沒有絲毫的影響,但是卻可以得到三十萬,而這三十萬足夠我在自己的孩子麵前做一回真正的父親。
毛毛順利出國,在機場送別的時候,我看到她開心的笑容,我終於體會到做父親的那種喜悅和開心……”
齊政委低沉的聲音,似乎在回想著自己女兒出國送別的那一刻……
整個碼頭已經沉寂下來,靜寂的夜,空氣中彌漫一種讓人窒息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