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有的一切都安靜了,隻有窗外的風雨聲,順著窗欞陣陣襲來。
裴奕攙扶著他,腳下的深色地毯已經積攢出一片深色痕跡,風衣無形的抹去真相的痕跡。
深紅色的血跡順著襯衣末端滴落在地上。
他的精致的臉頰此刻一片蒼白。
白皙光淨的額頭上落滿了冷汗。
神采和光影逐漸從那雙深邃的眸子裏褪去。
呼吸逐漸開始急促。
“怎麼?開始呼吸急促了嗎?是不是下一秒就會昏倒啊?“
所有人都不知道,林若安手中的那個突然出現的物件究竟是什麼,總之,等它出現的時候,一切都真正開始無法挽回了。
一枚小小的白色金邊骨瓷杯驀然出現在林若安手中。
“你們看好夫人,決不許她踏出……“
語氣猝然掐斷,祁離極力的將手心按上心口,眸子裏的光影逐漸渙散開來,裴奕已然扶不住他,身子疲軟,順勢一下子摔倒在地麵。
因為就在剛剛,憤怒的林若安將那隻骨瓷杯砸了出去,不偏不倚的正中祁離心口,眾人隻來得及看見骨瓷杯落地的模樣。
今天的他,大約把此生的狼狽模樣都用盡了。
心口開始毫無征兆的劇烈疼痛起來,甚至連呼吸都成了奢望。
“是不是因為小然有心髒病,所以你也……“
林若安巧笑著。
似乎世上的一切,於他來說,都毫無意義。
原本想要說的話,都梗在喉間。
原本想要緩和關係。
原本想要說,下個月是他的生日,可不可以有她陪著一起,去哪裏都好,隻要不在留在這座令人壓抑的城市裏。
原本想要不再故作冷漠,將那扇緊閉的心房隻對她一人打開。
可是,這一切,都隻能是他單方麵的美好願望,現實中的他,什麼都不能做,什麼也做不了。
呼吸徹底終結的一瞬間,他甚至隻來得及抓緊裴奕的手臂,最後的意識裏,用盡氣力說出零星幾個字。
“不管如何……絕不能傷她毫厘。“
語畢,他睜大了眸子,卻不再有任何動靜,側躺在地麵,唇角無力的滑落一抹血痕。
如同所有的精致全部碎裂開來,希望被現實狠狠碾碎,他甚至都來不及掙紮反抗。
縱使他愛她,那有能如何?
“馬上去醫院,你們通知年恩醫生,趕緊派車來接。“
祁宅裏靜悄悄的,並沒有亂成一團,家丁四散開來,回到各自負責的區域裏繼續做事,裴奕身邊留了個年輕人,協助他背起已經不省人事的祁離,就要往門口走。
林若安見狀,已經率先一步走到門口,橫起雙臂攔住了他們。
“祁離,別裝了,你醒醒吧,告訴他們這一切鬧劇的真相,還小然一個公道。“
說的信誓旦旦,言之鑿鑿。
“林若安,你讓開。“
裴奕已經失去了耐心,多次試圖交涉之後發現這一切根本就是無用的,她依舊不肯走,一雙眸子寫滿了恨意,甚至幾次還試圖將祁離從裴奕背上拉下來。
風雨聲依舊。
時間一分一秒的就這麼流逝著。
最終,從街角傳來的一陣陣救護車的鳴笛聲打破了平靜,由遠及近,穩穩的停在這座氣派非凡的宅院門前。
祁年恩推門而入,雨水順著墨發流淌,他的身後跟著兩名抬著擔架的小護士,直奔主題的來到不省人事的祁離身邊,隻看了一眼,神色瞬間變的複雜起來。
“哥……哥!哥你到底經曆了什麼?“
沒有人知曉祁年恩此時此刻的心情如何。
他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祁宅敞開的大門將外界的寒風帶了進來,拂過肌膚,牽扯出一陣陣刺骨的寒涼。
祁年恩在抽泣。
他跟著兩個護士將祁離轉移上救護車,他緊緊跟在後麵,路過林若安身側之時,他微微轉頭,眼眶裏溢滿了淚水。
“如果哥死了,你林若安就真的開心了嗎?我隻有這一個哥哥,如果你真的不愛他,那麼也請你可憐我這個做弟弟的,請你善待他……可以嗎?“
裴奕先上了救護車,車上隻帶了一些極其簡單的救治工具,祁年恩神情複雜的用聽診器湊近祁離心口,約莫幾秒鍾之後,他一把將聽診器扔在一旁,又以最快的速度將祁離的深色襯衫撕扯開,雙手疊加著用力往下按壓。
掌心上下起伏,祁離卻一點成色都看不到,軟倒的身子跟隨著他的手掌一下下做著輕微的反應,複而重重的摔倒在擔架上,依舊是毫無生機。
“哥……你醒一醒……求求你醒一醒……不要拋下年恩……不要拋下年恩啊哥!“
“你哥他究竟怎麼了……“
“哥的心音聲……我怎麼都聽不見。“
祁年恩此時的模樣,隻是個害怕失去哥哥的可憐弟弟而已。
他抽泣著,不願意放棄,掌下的心髒按壓力度一下下加大,滿麵淚痕的呼喚著祁離回來。
風聲嗚咽著。
救護車駛進了S市中心的這家醫院,已經有一幹醫護人員在門口等待,祁離被推進手術室,裴奕被允許可以跟進治療,目的是為了及時問患者的情況,好找到最適合的治療方法。
已經有年長的醫生看出了情況,是由於外力撞擊引發的心髒驟停,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搶救時間,生還的可能性約莫隻有百分之二十不到。
“準備心內注射。“
用於注射的9號穿刺針又長又尖銳,裴奕隻看了一眼,就已經忍不住將目光轉移到窗外。
雖然這種型號的穿刺針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但還是會覺得這種治療方法有些太過殘忍了些。
要從肋骨間隙中直接將枕頭刺進心房,轉而將藥物直接送進已經停搏的心髒,因為病人已經處於半死亡狀態,所以一般情況下,不會覺得很疼。
醫生也已經不止一次的用這個方法將祁離拉回來,因為他患有白血病,年幼時雖然做過移植可終究是不能碰到流血太多的經曆,不然終究會影響到多處髒器的功能,導致十分嚴重的後果。
就比如說這次。
心髒驟然停搏,林若安堵在門口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間,裴奕輕扶額間,風浪過後已是一片駭然。
他至今還清楚的記得,約莫一年前,扳倒林世雄的時候,祁離作為證人要出庭作證,材料都準備好了,卻在法庭門口遇襲,被一個黑衣人迎麵一刀刺進心口,那個時候,虧的與心室差了毫厘之地,不然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這些事情,林若安依舊是被蒙在鼓裏毫不知情。
手術室的門被打開,醫護人員摘下口罩,一次性的手套邊緣還粘連著些許血跡。
“心音已經恢複了,傷者身體狀況還是很差,刀片摘除術不能施行,得先養養身體。“
緊張的搶救過程之後,祁離被送進了重症監護室,大雨已經停了,透淨的玻璃上有點點水漬,Amy去了法國,祁年恩緊急參與下一場救治手術,VIP病房裏鮮少有病人來,整個長廊空空蕩蕩,隻有頭頂日光燈傾灑下來的燈光。
“幫我聯係安以墨,咖啡廳見個麵。“
裴奕說完,摁滅手機屏幕的光亮,目光從沉睡中的祁離身上移開。
隻有安以墨才能牽製住安祈然,也唯有安以墨,才能不動神色的在暗中觀察安祈然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