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霧嫋嫋,遠處絲絲燈光順著煙霧散漫開來,冬日裏的風並不暖,她距離祁離太遠,又怎能看出那人自始至終掩著腹部的手,又怎能看出那人眼中一閃而過的情深?!
“這些無須向你解釋,跟我回去。“
他緩緩摘下墨鏡,身形輕微晃了晃,一整天的尋找已經耗費了他太多氣力,如今,隻差一步,他還未將她平安的帶回去,又怎能心安?!
“你做夢!“
她抬睫,眼神裏攜著滿滿的嘲諷,也就在此刻,她終於能好好的看一看祁離如今的樣子,與先前的少年時代的模樣是否有了區別。
白色的襯衣一塵不染,袖口上還有一顆黑曜石打造的珍貴生日紐扣做點綴,外套黑的純粹,平整貼身,袖口紐扣熠熠發光,修長的雙腿詮釋著身材的黃金完美比例,一雙磨砂的JohnLobb皮鞋為他增添了幾分別致,胸口處衣襟半開,若隱若現的能看到裏麵白皙的胸膛和精致的蝴蝶鎖骨,一條愛心形狀的形狀項鏈靜靜的躺在他的心口,流光溢彩,熠熠生輝。
“祁離,你以為,這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會因為你看起來完美的外表對你俯首稱臣嗎?!“她的聲音一頓,然後一字一句的篤定說道“回去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她恨他。
每每她想走近祁離的時候,腦海中總是浮現出入獄後的父親那張近乎絕望崩潰的臉,她的手上沾滿了父親滾燙的熱淚,入獄探望之時,父親說,就是這個祁離,將那些子虛烏有的事情用了齷齪卑鄙下流的手段栽贓給了林家,才導致了林家現在的樣子。
而如今,這麼巧合的時間,巧合的地點,祁離偏偏再次如此巧合的出現,又不願意多解釋,如果不是心中有愧,又怎至於如此?!
這一切,如果預料的沒錯,應當就是麵前巧合出現的祁離一手安排的。
因為她恨他,恨的深入骨髓,恨的咬牙切齒,恨的巴不得他下一秒就能遭受該有的報應,所以,才連累了小然陪她一起被這個魔頭折磨!
“祁離,我要救小然,不會跟你回去!“
手指緊緊攥成了拳頭,指甲紮進皮肉裏,唯有這切膚之痛,才能讓她下定決心來繼續恨他。
月光將她的身影拉的修長。
祁離的剪影朦朦朧朧,真實和謊言隻在她的一念之間。
她或許永遠也不願意再去選擇相信祁離了。
麵前的這一切,與其說是債主討債,倒不如說像個巨大的圈套,一種巨大的被欺騙的感覺深深的籠罩著她,祁離一如往日般周身仿佛閃耀著光芒,那精致完美的麵龐卻猶如一個黑暗魔鬼,薄軟唇角噙著笑容讓林若安越發膽寒。
一步一步。
她踏著步子,祁離逆光而站,背後就是天空中的那一輪明月。
畫麵美好,卻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和諧。
她與他的距離一點點縮小,一點點縮小,她看著他朝自己伸出的白皙手臂,血管裏靜脈平鋪著,血液一刻不停的緩緩在身體裏流淌著。
“林若安,這是命令,跟我回去。“
他的聲音依舊清冽,安靜的模樣依舊那樣讓她忍不住心跳加速,他的樣貌也一如往昔記憶中的那樣,美好的讓人不願意去打破。
“回去……回去哪裏?!“
“回家。“
“祁離,我不會跟你回去,永遠不會,我林若安已經沒有家了“她悻悻的抬起頭,目光中夾雜著濃濃恨意,就連聲音,也因情緒的突然失控而變得顫抖起來“我的家……我的家全被你毀了……現在你滿意了?!你滿意了嗎!“
她的聲線顫抖著,卻沒有哭,她怔怔的瞪大了眼睛,試圖從祁離的臉上看出一絲一毫的悔意和歉意,哪怕有那麼一點點,她都願意去嚐試著原諒他。
可是卻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沒找到。
時間就這樣過了很久很久。
祁離依舊一副淡然的樣子,深邃眸子裏甚至連一絲一毫的波瀾都不曾掀起,猶如雕刻般的麵龐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將愣神的她一把拉住,隨即一個轉身,將車門拉開。
她被甩進了車裏,間接的聞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濃鬱的煙酒味兒,那種她十分討厭的味道。
“祁離,你不要太過分了!“
黑夜漫長,寒風猶如一把把淒厲的冰刃寸寸劃過他的肌膚,天空中開始隱隱飄下細細雨絲兒,與地麵的塵埃結合,彙聚成淡淡的薄霧,蒙住了這條路上的一切對錯黑白。
她將他一把推開。
那種奢求來的溫暖,那種以親人的血和生命才能換來的溫暖,她林若安寧可不要。
四下裏一片漆黑寂靜,靜的幾乎隻能聽到她劇烈的喘息聲,她的手指顫抖著,步伐慌亂的一步步向後退著,低跟黑漆皮鞋砸在落滿泥垢的地麵上,發出一聲聲低沉的悶響。
“若安姐姐……“
身後空曠的廠房之中,傳來一聲虛弱呼喚,安祈然蒼白著一張臉,月光下的他的身影分外孤獨,白皙指間緩緩扣和在胸口,口唇絳紫一片,卻還固執的揚起一個弧度。
他在笑。
心髒病發作,應當是很痛,可是他卻總是將苦痛隱藏起來。
隻是為了她不在自責,隻是為了她的笑容。
每思及此,林若安的心中就如同被萬千道車輪硬生生碾壓過去那般痛苦。
“小然沒事……呃……“
他的臉頰落滿了灰燼和兩道血痕,他想對林若安說些什麼,可終究什麼都沒說出來,那按壓在心口的手明顯的往裏一縮,隨即那單薄剪影便向前緩緩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