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的後視鏡上,驀然出現一張女子的臉。
她的手心攥著一方匕首,那柄匕首,曾經被一個她那樣深愛的男子毫不留情的紮進她的胸口,曾經熾熱的溫度好似還殘留在刀柄之上,那猶如岩漿一般溫度,足以融化她對愚蠢的過去的所有的幻想。
“祁離……你給我等著。“
林若安將手中的匕首折疊放進隨身的口袋中,唇角勾著笑意。微微敞開的車窗裏透出迎麵而來的沉悶空氣,車子一直朝著郊外一處偏僻的工廠駛去。
今晚十一點,郊外廢棄廠房內,祁離要做一筆買賣。
這是她接到的秘密通知,今天又順利躲開了門口看守著的警察,按照設想,她今晚一定要去和過去那個愚蠢的自己告別。
那個……曾經深愛著祁離,曾經執著對他一往情深的愚蠢的自己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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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無風,郊外廢棄的工廠。
紅白相見的廢棄磚瓦落滿了整個院子,門口稀泥糊滿了整條來時的路,野草發黃的稀稀疏疏的長在地上,因為剛下過雨的關係,有些地方還積了些雨水,遠離了都市的霓虹燈的攪擾,這裏的一草一木直教人打心眼兒裏覺得安寧。
路邊停著兩台車,一台普通的小麵包車,一台黑漆漆的看不出什麼牌子的車,一前一後的對立而停,泥水點點沾滿了車身。
夜深了,所以並不顯眼,工廠裏麵開著一盞燈,燈光有些昏暗,零零散散站了十幾個人,全都是農民工打扮,有些人身上還有些水泥印子,憑外貌看,完全看不出有什麼不對。
直到警車開道,特警出動,警笛一路鳴笛的時候,工廠裏的人竟然都有著敏銳的聽覺,聽聞此音,“轟“的一聲作鳥獸散。
漆黑的夜裏,漆黑的轎車在路上一路近乎瘋狂的駕駛著,後麵跟著的便是警車,一路絕塵,連煙影都忘不見半分。
麵包車早就跑的沒影了。
烏黑的方向盤帶著似是萬鈞重的牽引力,每打一次方向都吃力的很,白皙的額頭沁滿了冰涼的汗水,車內並未開燈,但車前方的遠光燈和後方的警燈依舊能隱隱勾勒出車內的兩抹身影。
祁離,和後座上臉色並不是那麼好看的林若安。
半個小時前,祁離獨自一人驅車趕往這裏的時候,剛一下車,就看到了受人所製的林若安。
他身體略有不適,心肺處的傷勢才過了不過幾日,此時此刻就如同多了一張砂紙那般,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他,一呼一吸間皆是沉悶的痛楚。
此時此刻。
破舊的黑色汽車的速度已經達到了180,一刻不停的朝著無窮無盡的黑暗瘋狂駛去。
“祁離,你給我停下!“林若安的表情已經難看至極,她狠狠的抿住唇角,目光灼然“那些人跟你的買賣本來就是見不得光的,現在警察來了,你為什麼要逃跑。“
因為路況不好,所以車子顛簸異常。
因為警笛聲音太大,所以蓋住了她的話。
幾番鬥量之後,身後的警察如論如何也甩不掉,他索性舍了車,一把將車門拉開,拽起還在堵氣的林若安一路向著黑暗中奔跑去。
他的手心冰涼,沉悶的鈍痛讓他幾乎失去了所有力氣。
卻仍然固執的不願放手。
距離明明如此近,他卻再也好像感覺不到她的心。
手拉手,心卻不能連著心。
他幾乎是用盡了一生的力氣拉著她一路向前跑,仿佛前麵就是黎明,仿佛麵前就有希望,仿佛前麵就是希望。
仿佛一切的可能都可能發生。
身後的動靜逐漸聽不見了,林若安此時才真正停下來,一臉憤怒的將他的手一把甩開,繼而揚手就是一巴掌,清晰的打在他那張堪稱絕色的麵龐之上。
沒有留下一絲可能挽回的餘地。
一輪月色清輝,映照著他眸子格外深邃,先是微微有點錯愕,爾後迅速的恢複成了往日裏的淡漠模樣。
他望著她。
真是個執拗的女人啊!
眸子裏點點星光暈開,光影柔軟,帶著專屬於林若安的幾分柔情,幾分眷戀,幾分不舍。
或許早已情深不壽,或許早已難以回頭。
“祁總今天的所作所為,真是讓我大開眼界“林若安已經摸到了那柄匕首“以您現在在業界的影響力而言,您不會不知道還有一個詞叫'登高跌重'吧?!“
說道此處,她已是滿臉倦容,不覺沉睫,原本想要放棄,可是就這樣放棄的話她好像又舍不得。
她已經下定決心要報複他。
這是就算是天塌下來也要去完成的事。
再次抬睫之後,她的麵色已是恢複了三分冷傲模樣,刻意的勾勒出一抹冰冷嘲諷笑容,複而說道“我今天本來想來殺你,可是突然就覺得,你和我並不是一路人,我不想背負殺你的罪孽,因為那樣根本就不值得。“
是啊,根本就不值得。
心口處猝然發出的一陣悸痛讓祁離的身型輕輕輕微晃了晃,他默然不語,而是在她一次次試圖離開的時候抓住她的手。
不讓她離去。
不舍她離去。
一次,被甩開,兩次,被甩開,三次,依舊是被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