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納往屋頂看了一眼。
他知道，亞爾維斯必定守在蘭琪房間的附近，聽得見這裏的對話。不過……
“某位亞龍強者以被封印的姿態留在她身邊，自稱叫做小凱撒……瘋龍凱撒的凱撒。即使神殿第一通緝犯的身份不足以說明什麼，這些也已經足夠。”
狄恩歎了口氣——所以說，為什麼？為什麼！？
他們都是篤信利益的人。
這些安塔瑞斯世界有名或者不有名但似乎還更恐怖的頂尖強者一個個的站出來，在神殿的追殺下要將蘭琪保住，這能是因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她能帶來足夠的利益！
“可話說回來……”戴納也歎氣了，“就因為她涉及到的東西比我們要嚴重得多，又怎麼可能輕易下決定？我倒是想看她的決定，可她早就想看我們的決定了吧？隨心所欲啊……心是一杆秤，兩邊必然是相反的選擇。她救下的城市，她幫助了的我們……對她的態度，對神殿的回應，就是一顆顆籌碼，隻看放在哪一邊了。”
除了戴納之外，四周再無他人出聲。
話音落下好一段時間之後，尼爾才有些奇怪的問，“……你這麼說我倒是能理解。可問題是，‘相反的選擇’到底是什麼？”
戴納還沒回應，巴力忽然‘嘿嘿’冷笑起來，“還用問呀？一個選擇一切照舊，一個選擇，神明隕落呀！”
*
亞爾維斯在蘭琪選擇的臥室窗外，盤著腿，無聲的笑了。
先前戴納用“某位亞龍強者”來指代他的時候，他可是有些不高興的。雖說他也不樂意被人指名道姓……但有時候，亞龍的心思就和人類一樣糾結。
不過，巴力大膽的言論，還是讓他覺得之前的鬱悶是值得的。
稍微分出那麼一點神來聽那些家夥的討論，總算是有點收獲！
隻是……
他忽然有點後悔，為什麼不待在能一眼看見這些家夥的反應的地方呢？現在就算是換位置，卻也錯過第一反應了。
光是聽，樂趣還少了點。
——神明隕落啊。
確實，那個星環計劃成功的話，這個結果有很大可能會成為現實。隻不過，那叫巴力的家夥，卻是忽略了安塔瑞斯主物質界文明可能的下場沒說。
那可才是蘭琪這家夥在那裏掂量掂量再掂量的主要原因。
不過，這句話也夠分量了。
那些家夥，除了徹麗?歐格登那個有點瘋的女人之外，隻怕霍爾?戴納都不敢去想那樣的可能吧？哪怕他已經說出了“決定世界命運”這樣的話，哪怕之前在他們麵前發生的一切，早已經暗示得明明白白。
更哪怕……神明已經打算毀滅現有文明！
絕大部分人類都是軟弱的生物，總是要給自己的精神尋找一個可以依賴的對象。
亞爾維斯對此再清楚不過。
他還記得亞龍族一直傳承的東西——
三萬年前，被分配到這裏的大精靈卡露梅拉不知為何擺脫了身為大精靈的本能——現在那個“叛逆精靈”的“叛逆”程度和這位相比，不過就是顆渣渣——先從當時的黑暗聖女艾茵下手，最後甚至連永生的生命都舍棄了，用上了“時逆之光”這種逆天的禁咒，就是為了讓安塔瑞斯擺脫神明的束縛。
可結果呢？
遷移到法蘭修爾大陸的人類，確實是發展出了一支非神屬。可絕大部分的人類，卻依然在位麵壁障固化、神跡幾乎無從展現的情況下，迅速找到了新神，投入了信仰的懷抱。
哪怕真正虔誠的沒幾個。
然後……他們依靠智慧物質生命的優勢，憑借人類的數量，迅速確立了陣營法則。
也就是說，卡露梅拉最終倒是便宜了那兩位。光暗對峙，是比諸神混戰要穩定得多的秩序。
而他的犧牲，也被人類有意無意的，扭曲成了浪漫的愛情故事。
想想亞爾維斯都覺得這真是個徹頭徹尾的悲劇！
也所以……
話說回來，這個叫巴力的家夥，這麼說話效果確實是夠驚人。可他就不擔心太過驚人了，把這群膽小鬼都嚇跑麼？
亞爾維斯皺眉想了片刻。
他到底不是人類，對於人類某些彎彎繞繞的想法，卻是不可能一時間想透。不過，他到底也活了許多年，哪怕睡著的時候比醒著的時候多，經驗也積累了不少。
想了一會兒，也就明白了。
——星環計劃暗地裏進行了兩萬年，雖說艱難，但作為教廷的心腹大患，卻始終不曾被徹底剿滅過。甚至，如埃羅特大賢者這樣的，還在隱瞞住身份的情況下，闖出了諾大的名聲。
教廷想要殺了他，都不敢明目張膽的以“審判異端”的方式進行！
這樣的星環計劃，當然不可能看到個對教廷有異心的人就收進去。何況這些安特衛普的商人，就算是一時間被驚嚇了，也絕對不會就這麼對星環計劃死心塌地。
那叫做巴力的，若是星環的重要人物，隻怕根本就不會在乎這些人怎麼選擇。
他要做的，是趁著教廷目前在進行這容易讓人離心的計劃的時候，盡可能的動搖神明的權威！沒看神殿自己都不敢光明正大的通緝蘭琪麼？
神明能因為一個人類女子而隕落……
這種話，平時就算是說了也不會有人信。
但現在不一樣了。
神殿的計劃隻要被人知道，以煉金術目前浸透的程度，總會有人想要反抗神殿。而這一點，隻要隨著足夠的證據傳出去，就是一種“勢”，能讓很多心懷猶豫的人下定決心！
就好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浮木一樣。
甚至……
這也是保護蘭琪的一種手段吧？
一旦這個消息傳出去，而神殿還不擇手段的大肆追殺蘭琪的話，那幾乎就等於坐實了“蘭琪能讓神明隕落”這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