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並不理會， 反而朝徹麗點了點頭，“我是那麼說的。”
徹麗也沒理會母親，坦白道，“可我沒想明白。”
塞菲莉婭和尼爾等人都不由得豎起了耳朵——他們幾乎忘了這一茬。蘭琪當時的話，確實是那個意思。可問題是，這和她後麵的舉動也未免差距太大了吧？那也能叫自私？
蘭琪並沒有調轉視線，但她知道，巴力也一定在關注這場談話。
——也好，也讓他明白，她現在距離星環計劃有多遠吧。
“很簡單啊——所謂的自私，就是不管別人，隻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那不過是因為，我想那麼做而已。”
徹麗追問，“那你為什麼想那麼做？”
蘭琪這次認真的想了想，“……那肯定不是因為你們，有一部分原因則肯定是不想讓神殿得逞。”她篤定的說。但接下來……
“其實我也不是很肯定……不過，史都華德導師說，他要和中央塔樓共存亡。阿爾傑大師問我為什麼要出手，那時候我就看出來，他已經下定決心為安特衛普死戰到底。然後……我就想那麼做了。”
“難道說，被他們感動？”徹麗瞪大了紅腫的眼，有些不可思議的問。
蘭琪好奇的反問，“不可以嗎？”
徹麗啞口無言。
雖然蘭琪也有說“不想讓神殿得逞”這樣的原因，可居然夾雜了這個……
“隨心所欲，這應該也被認為是強者心態的一種，對吧？”見徹麗無言，蘭琪還向亞爾維斯求證來的。
亞爾維斯齜牙咧嘴的，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用了高等變形術，這樣子沒有威懾力。他的意思是這樣，其實別人也看得出來——我還沒見過隨心所欲到拚命成你這樣的！
“我倒覺得，自私是不管別人死活。”尼爾嘀咕了一句，顯然餘怒猶存。
之前徹麗一開口，其他人就都安靜了。這附近又真連昆蟲都沒幾隻。尼爾這一聲嘀咕，卻也落進了所有人耳朵裏。
蘭琪沉默了一下，“本質上是一樣的。大家都是為自己想要的東西行動。任何一個生命首先想要的東西，都是活下去，能活下去了，自然會追求更多。同時，哪怕隻是為了活下去，人類往往也隻能待在一個群體裏，想要追求更多的話，那就更別說了。隻是，每個人想要的東西，有相同的，也有不同的。身在群落之中，妥協就是必須的，誰也沒辦法隨心所欲。於是，形成穩定的秩序、公認的道德觀。‘隻為自己’這樣的心思，便有大部分被隱藏。但一旦秩序崩潰，那樣的心思就難免顯現出來。”
這番話說得狄恩的父母都為之點頭。
——沒錯，大家都是這樣的嘛！很有道理！
哪怕是威萊克先生和歐格登夫人也不免微微歎息一聲。
“不過，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才能看出來吧。”蘭琪繼續說，“陣營浸染……這個詞其實真的很好呢。人類待在一個群落裏，也難免被公認的‘正確’所影響。等到秩序崩潰的時候，就顯出分別來了。對一部分人來說，最重要的依然是活下去，對有些人來說，卻已經有另外的東西，淩駕於生存之上。也許是愛情，親情……或者信仰。”
克米路是這樣的人，阿爾傑大師是，史都華德導師也是。
徹麗若有所思。
蘭琪微微一笑，“生存……或者說‘活下去’的本能，終究是人類，不，任何物質生命最基礎的本能。雖然這無可厚非，可能夠戰勝本能，尤其是，能從容的戰勝這種最大本能的人，一定都是心靈的強者。就我個人的觀感來說，我喜歡這樣的人。”
徹麗輕輕哼了一聲，那意思是——你這是自賣自誇嗎？
但即使是嘲諷，那也隻是反射性的。哪怕是徹麗也很清楚，能做到那樣，那確實是了不起的。而蘭琪……她確實做到了！
巴力忽然在一邊插口道，“可是導師唉，你的仇人們啊，隻怕也多半是這樣的強者呀！”
“嗯，這個自然。”蘭琪點點頭，“不正是因為想要報仇，所以才要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嗎？當然，如果可以，我倒也想讓自己又正義，又冠冕堂皇。隻可惜做不到。就算是人世間通行的道德觀，現在和千年前也不同，法蘭修爾大陸上，各個國家又不同。法蘭修爾大陸和比澤爾也不同吧？哪裏有什麼絕對的正確可言？既然如此，我隻能選擇讓自己安心——這樣就夠了。”
“隻要能安心。這比僅僅是活著更讓我心滿意足。不過是如此而已。我喜歡心靈上的強者，可這種喜歡，超不過某些強者奪走我重要的東西，帶來的憤恨。報仇比放棄報仇更讓我安心，我就那麼做好了。這不是很簡單的道理嗎？”
*
簡單？
蘭琪的一番話，可是讓大部分人都有些暈眩！
——這些話，不能不說，拆開來聽，那是都有點道理。雖然和平時教廷宣揚的、學校家庭教育的東西不大一樣。
但連起來，總是覺得很詭異。尤其是這種自私論，怎麼就和他們認知的不一樣呢？
蘭琪話音落下以後，又沉默了好一會兒。除了亞爾維斯，幾乎人人連吃東西都忘了。
最後，還是戴納才首先接話，“確實，人人都想隨心所欲。但閣下也說了，隻要還想待在一個群體中，這就是不可能的。穩定的群體，必然讓所有成員都要在某個方麵進行妥協。就好像以前的安特衛普，人人都覺得我們是天之驕子，可天之驕子，也有不能稱心如意的事。閣下……說到底沒把安特衛普或者很多東西當做自己所屬的群體，所以才能隨心所欲吧？”
頓了頓他又說，“不過，閣下的‘心’，倒似乎和光明世界，穩定社會所必須的道德觀挺貼近的。所以才會用元素化身來對抗那個怪物吧？”
蘭琪看過去。
可惜，以她現在的角度，看不清坐在地麵上的戴納的表情。
她頗有些詫異，不是因為戴納聽懂了她在說什麼，而是因為……戴納相當幹脆的同意了她“人人都隻是為自己”的論調！
——這和光明教義南轅北轍好吧！？
另外……
“沒把安特衛普或者很多東西當做自己所屬的群體？”蘭琪笑著問他，“你認為，又得是怎樣的群體，才能接受我成為其中的一份子？”
戴納頓時啞然。
——蘭琪為什麼隨心所欲？難道隻是因為自私？任性？
因為對神殿來說，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對秩序的一種破壞！
既然神殿管轄的地方不肯讓她加入其中……